碳化钨融化的味道很刺鼻,就像是烧焦的铝箔。
洞里的温度在降低,融铁剂开始失去效用了——但洞底的金属板却仍旧没有没融穿,塔雷辛用力拿铁锹捅了捅洞底的那些赤红的熔融物,钢锹接触熔浆发出滋滋的响声,已经被严重破坏的金属板承受不了这样的巨力,只听噗嗤一声。
就像是叉子刺穿奶酪,这层由碳化钨合金铸造的金属板出现了一个小洞,熔浆顺着小洞淌了下去,而洞也在逐渐扩大。
足以让一个人通过了,塔雷辛和格尔维斯看着那洞,可谁都没动。
冒然进入一个未知的地方,是探险家的大忌。
塔雷辛拿起了地上的火把——他想点燃火把扔下去,起码先看看洞底有什么。
可格尔维斯却先他一步。
一个小球被扔进了洞里,那是球灯——佩斯林团员的标配,一种来自皮城的小玩意儿,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装有化学药剂的塑料圆球,摇一摇就会亮。
圆球啪嗒掉进洞里,球中镁粉燃烧产生了耀眼的白光。
白光照亮了黑暗,可以清楚的看见下面是一个狭窄的通道,这通道仅有三米宽,四壁光滑而漆黑。
“高科技,可比你那玩意儿管用多了。”
格尔维斯嘲讽的指着塔雷辛手里的火把。
“混小子。”
塔雷辛只是念叨了一声,然后便跳进了洞里,落地的时候靴子与地面碰撞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地面……塔雷辛跺了跺脚,是金属。
“接着。”
头顶的格尔维斯喊了一声,他把背上的袋子扔了下来,塔雷辛伸手接住,恩?这小家伙为什么不闹了?刚才不是还嚷嚷得那么凶么?
袋子里装的当然是吉格斯。
这个倒霉鬼偏偏是在最不应该的时候遇上了塔雷辛,若是他早一点或者晚一点,塔雷辛都会伸伸手给他指明因古雷布的上山小道。
可恰巧是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不是他说了‘我老板叫池染’,塔雷辛说不定就把他……恩,那一幕太可怕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把他带着了,等这事儿完了弄上山交给池染。
“恩?这地方……”
下来的格尔维斯也发现了这通道的不寻常之处,他敲着一侧的墙壁,发出铛铛的脆响。
“对,不出意外这地方全是碳化钨合金打造的。”
塔雷辛点了点头:“而且工艺非常高超。”
他摸着光滑的墙壁向前走着,一直走出了好几米远:
“这一整块合金板非常光滑,几乎没有缝隙。”
“这样的水准即便是皮城也达不到吧?”
格尔维斯问道。
“绝对达不到,就算是祖安的那些人肉工厂,也做不出这样的东西,况且……你发现了么?”
“发现什么?”
塔雷辛指了指地上的球灯,球中的镁粉已经燃烧得差不多了,可这里的视线却越来越好。
因为有了另外的光源,那光源就在周围。
漆黑的地面,漆黑的墙壁,漆黑的天花板,它们都是坚硬且造价昂贵的碳化钨合金。
可如今这些冰冷的合金板正在发光。
乳白色的光芒由暗变亮。
原本漆黑的通道,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变得炽白一片。
格尔维斯沉默了,如果说‘稀有合金’这种东西他知道,那么‘会发光的稀有合金’,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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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又一次降临了,池染关上了门,点起了符文灯,从床底下拿出了那几本书。
一本是《暗影密卷》,另外几本是从经楼里借出来的魔道典籍。
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把《暗影密卷》放了回去,拿着那几本魔道典籍躺回了藤椅上。
慎在离开的时候解答了他所有的疑惑。
前天夜里是他的去而复返以及暮光之眼的降临拯救了一切。
这让池染心里舒服了一些,承担职责是一回事,为了这个职责忽视一切又是另一回事。
这个大男孩并不是那么冷血无情。
池染看到了他心底的温情。
但也看到了所谓暮光之眼的本质——这父子俩对阿卡丽的后续处置让他很不满意。
用慎的话来说是‘她将开始她的训练’。
训练下一任暗影之拳这没错,可这场恶战才过去几天?
对于一个小女孩儿而言,这是可怕的梦魇吧?
在这种节骨眼上,没有安慰,没有休息,只是机械化的开始修行,太不近人情了。
况且……均衡教派现在所面临的问题不是如何培养下一个暗影之拳吧?
三原教的事情还没结束,一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但池染对此也无能为力,在这个地方他只是个客人,改变不了什么——他自己身上还背着一堆麻烦。
黑庙的秘密,那只猫的身份,以及……将他视作猎物的三原教。
太多的东西快要把他的脑子撑炸了,其实昨天在醒来之后,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是不是该再去见那黑猫一面’。
他有种预感,从那只猫身上会得到真相的。
可他又忍了下来,因为真相往往就是危险。
从那个红衣女人的表现得知,那猫和她有某种关系,此刻冒然进入黑庙风险太大——对了,那猫的名字叫做‘修’。
他得等待,在事情有进一步发展前最好哪儿都不去。
塔雷辛应该是活着的,他一定还会回来找我,现在整个因古雷布里我能信任的只有他一个人。
或许听从他的建议,和他一起离开这里是个不错的选择,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是最好的选择。
可我现在还不能走。
三原教的目标是黑庙,他们想要进入那里只有一个办法,不,现在是两个。
我和阿卡丽,都可以进入黑庙。
抛开我自己不谈,阿卡丽如今在山上,在她母亲身边,受众人保护,可她仍旧面临危险。
因为塞纳尼迪,这个奸细仍旧藏身于因古雷布之中。
等等……我在想什么呢。
对比之下我的危险才是最大的吧?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想什么阿卡丽啊,况且我也没有能力保护她。
办法只有两个,要么找出藏在某处的塞纳尼迪,并且解决了三原教的问题。
要么把一切毫无保留的告知均衡教派,藏自然会制定对策,阿卡丽会受到最严密的保护。
可……不管是哪个办法,于我而言都是不利的吧?
池染一把将手里的魔道典籍拍在案上,烦躁的揉着自己的脸。
其实从刚才到现在,这么一长段时间里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这是一种不能够称之为矛盾的矛盾,从前天中午咬牙找上塔雷辛下山开始,它就一直盘踞在池染的心里。
内心的想法和现实的情况,究竟该遵从哪一边?
两条相反的路,没有对错,只有选择与不选择。
在地宫里的时候,看着缇娜卡黑暗中的双眼,池染觉得自己找到了那个答案。
可事实上这种事情永远不会有答案。
一刹那的上头热血会驱使人迈出最无畏的一步,可一直走下去需要决心和勇气,以及一点儿疯子般的歇斯底里。
池染可以偶尔肆无忌惮一次,可永远这样终究是白痴行径。
他真的很累,这是他来到瓦洛兰以来所面临的最大抉择,亦是最大的障碍。
“问你个事情。”
他突然听到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下意识答道:
“什么事?”
他抬起了头,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塔雷辛,猛的一个激灵挺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从哪儿进来的!”
“我从门口进来的,你一直在发呆,所以没看到。”
“这两天你都去哪儿了?怎么……”
塔雷辛挥手,制止了池染的疑问,他摊开了一张白纸,纸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那字很小,不是说字写得小。
而是这种字本身就很小。
“这种字你认识么?”
他的表情很严肃,额头上也满是汗水,灰头土脸看上去很是狼狈。
池染看着纸上的字,脑子里回忆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这是古约德尔文字,我略懂一些。”
“好。”
塔雷辛一把拽起池染,快步推门走了出去,巨獾海姆格趴正在院子里,而稍远的地方,那两个看门的忍者被打晕在地上。
“跟我走一趟,没时间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