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池染第一次从缇娜卡的嘴中听到‘谢谢’二字,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虽然算不上了解,但这个女人绝不是那种能轻易把谢字说出口的人。
缇娜卡扭了扭身子,似乎是想要坐起来,但两手撑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失败了。
“不用了,您就躺着吧。”
池染这一次用上了敬语。
打心底里他是谈不上尊敬缇娜卡的,但眼前这一幕让他想到了很多——这个重伤在床连爬都爬不起来的女人是一个母亲,这一点毋庸置疑。
在女儿的问题上她的确过于严苛,严苛得有些不近人情。
可前天夜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特别是在那漆黑的通道里……
是我想多了,她不会是故意的,她当然也不希望女儿这样子,只是没办法。
一切的原因都是阿卡丽先天就继承了苍绯之印,如果没有那个力量,她完全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得谢谢你。”
缇娜卡再次道谢,而池染只是轻轻的挥了挥手。
“没什么,我也希望她能好。”
“大师兄那边我会去说的,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
“说什么?”
池染皱了皱眉,缇娜卡的这句话,有别的意思。
缇娜卡看着池染,她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许多东西,良久,她开口道:
“我会保你的,不管你有什么秘密。”
“我没有秘密。”
池染扯着嘴角笑笑,也许缇娜卡看出了点什么?因为救女之恩所以想要报答?
她可以信任么?或许可以——若是以母亲的身份。
但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纯的母亲。
不管内里是什么,可一切的表象都在外面,在一墙之隔的地方那个小女孩儿正在吃一口热饭,而在此之前,整整一个早上的时间,她可能什么都没吃。
缇娜卡不可置否,她什么都没再说,其实她并没有知道什么,只是一种敏锐的感觉——没有任何人有理由不断的惹上麻烦,也没有任何人有理由每一次都幸免。
“您先休息吧,我就是来看看您——抱歉什么都没带。”
池染含笑点头,然后转身离去,走进这个房间的一刻他本是满腔怒火的,可对一个奄奄一息的重伤患发火,于心何忍?
况且他们……都没错。
走到门口的时候,缇娜卡突然叫住了他。
“能告诉我吗?”
“什么?”池染停住了脚。
“为什么你会知道她的名字。”
他挑了挑眉毛,停顿了大概三分之一秒的时间——只是一刹。
“我说过了,我能未卜先知。”
“我不信。”
池染耸了耸肩:“但这的确是真的。”
先知……么?
缇娜卡看着那个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是常年游走于刀尖上的猎手,对危险生物的预感。
对,他很危险,极度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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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卡丽是个贪食的小姑娘。
但现在她没有那么多贪食的时间,是以当池染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回到了院子里的那张小板凳上。
这么快就吃完了?
池染扫了一眼桌子,那些好吃的还剩一大半。
这可不像她。
“你在做什么?”池染笑眯眯的蹲在阿卡丽面前。
“拆线。”
女孩儿淡淡的回答道,她只是稍微抬起头看了池染一眼,这让池染皱了皱眉。
很奇怪不是么?
你觉得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姑娘说话时该是怎样的语气?
要么古灵精怪,要么撒娇发嗲,要么死皮赖脸……总之,不可能是‘淡淡’的。
她很专注,那双手很灵巧,每一针都会挑出长长的一条线。
刺绣上本就不多的花纹在迅速减少,终于,当池染的脚都开始发麻的时候,女孩儿挑完了。
她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对着池染嘿嘿的笑了笑,两只眼睛眯得像月牙儿。
但池染笑不出来。
不合理的转变,这是极不合理的转变。
开门的时候,因为饥饿与压抑而哭泣——这即是合理。
然而下一刻,低头抹去脸上的泪水,强撑出笑容——这即是不合理。
面对糖果悄悄的偷了个懒,坐在桌前大快朵颐——这即是合理。
可东西都没吃完,甚至是根本没吃饱就重新开始了任务——这即是不合理。
对于一个五岁的女孩儿而言,不合理的东西应该是很多很多的,可她正慢慢走向合理。
她在压抑自己的情感——不,是压抑孩童的天性。
池染握了握拳头,然后松了开来……
“池染哥哥,我已经做完了,你下午可以带我出去玩吗?”
女孩儿清脆的声音透着股子甜腻。
以前就是这样的,池染监督她修行,每天带着她去藏那里养气,下午回来之后可以玩,背着她在因古雷布到处转悠——其实没什么可玩的,但就是开心。
“当然可……”
池染的话音突然停住了,不,不可以。
眼下她们母女二人被‘软禁’在这里,我也算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监视——藏希望我们暂时淡出所有人的视野。
如果现在把她带出去——即便有慎在后面‘撑’着。
况且这里是安全的,可走出这扇门就不一定了,塞纳尼迪说不定就在外面看着。
这不妥。
“下次吧。”
池染笑了笑:“哥哥下午还有事,下次带你出去玩,我保证。”
“哦……”
阿卡丽耸搭着脑袋答应了。
池染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并不是她在压抑自己,并不是她正走向合理。
而是周遭的一切在逼她,包括我在内。
当一个孩子无所事事枯坐庭院的时候,她自然就懂事了。
因为她能做的只有‘思考’,就如你小时候坐在成堆的玩具里自言自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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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朝门里笑着挥挥手——关门。
告别总是最简单的事情。
转身之后池染看到了靠在墙边假寐的慎。
“你怎么还在这里?”
池染不明白为什么慎守在门口是干什么,难不成不放心所以在这儿监视?
“原则上父亲是不允许你到这儿来的,所以我……”
“好了,我知道了。”池染挥挥手,他的确知道了。
“吃饭了么?”他问道。
慎怔了怔:“吃了。”
“恩,好。”池染点点头,然后拽起这个仍在饿肚子的大男孩儿:
“陪我再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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