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棋盘让棋局变得无比复杂,而落子的时间限制则要求棋手必须思维敏捷,两者加在一起产生质变,它对棋手的脑力要求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的极限。
自古以来,暮光之眼通过这个变态的游戏来修习离心术——当棋手在客观层面上达到心分二用的境界后,他才能处理即时棋局中驳杂的讯息。
在这一层面上,修立于不败之地,不管池染有没有能力下赢他都赢不了。
棋至中盘后,没有掌握离心术的池染每一步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思考,可限时落子的规则不容他有太多思考时间,一旦他无法在规定时间内落子,修就能连续落子,一子错尚且满盘皆输,更何况少落一子?
修没有任何理由让池染拿走那株三色海棠,事实上,即便池染创造奇迹下赢了他,他也不会履行约定。
这只是一个癫狂之人幼稚的报复。
白袍先知最喜欢做的事情不是‘告诉你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但你就是改变不了’么?
自己体会体会那种感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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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染执黑,先行,棋子落地的瞬间他转身奔向棋盅。
只要慢上分毫,他就会听到那声熟悉的‘时间到,该我了’,修是个高明的棋手,一旦让他多落一字,就是胜与负差别。
其实他有那么几个瞬间在怀疑自己。
有必要么?
阿卡丽与我非亲非故,为了她值得这么拼么?这么毫无理智的拼?——似乎这样的事情我已不是第一次做,我是个时刻处于理智中的人,理智得冷酷,我自私自利,虽然嘴上说着‘我是个好人我抱着好的想法’,可实际上只会考虑我自己,对于周遭的苦噩,我毫无作为。
舍己为人这是不可能出现在我身上的事情,一直以来我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先确保自己的安全,然后再去考虑别人,这不是最真确的抉择么?
池染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尽管他深切地怀疑自己,内心的理智也在一遍一遍地说这是不对的。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或者说,他终于明白了,他所痛恨的那个自己。
不要再做一个冷漠的人,不要再以自我为中心,不要在一切都已发生之后才暗自懊恼,如果上天给予重活一次的机会却仍旧照着老路按部就班,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人是智慧的生物,但智慧在有些时候只是枷锁,克服困难的要求是如此简单,只要一往无前的勇气就可以做到。
诸事周全,机关算尽,都是为了什么?
为的只是我开心我愿意。
可你太累了,算来算去最后又有什么意义?
畏首畏尾,缩头缩脑,甚至不惜牺牲他人,最后成功的保全了自己,结果呢?
结果你仍旧孤身一人。
兴许,池染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白袍先知要回到四百年前,做了那么多毫无道理的事情,他是可以穿梭时间和空间的至高之人,他比神还要伟大,他想要什么只要动一个意念去到‘什么’所在的时间地点就行了,可他为什么还是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去做一些根本就没法解释的事情?
因为他是我啊,是未来的我啊。
他和我一样——他像我这般虚伪,也像我这般懦弱,我身上有的一切他都有,我所做出的一切选择他必定已经经历过了。
最后他怎么了?最后那个走到瓦洛兰顶点的池染怎么了?
他成为了白袍先知,成为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存在,然而他……
功成名就,孑然一身。
他又后悔了吧?他一定又后悔了吧?
所以他才回到过去,想要再重来一次。
真有意思。
白袍先知在哪里?既然他可以穿梭时间,那么他现在在哪里,在这个他一清二楚的命运转折点上,他一定就藏在某个地方看着我吧?看着过去的自己——他藏在哪里?
他就是我。
同一个时间线上,不可能有两个池染的存在,自我来到瓦洛兰的那一刻,他就注定无法直接站在我面前,可他又知道自己的人生将会如何,他知道池染会怎么苟延残喘下去,怎么心惊胆战地度过他的前半生,最后在某个时刻,凭借他的先知先觉抓住了机会,一跃而上成为白袍先知——时间的法则限定他没有办法直接告诉我未来是如何的,所以他通过改变更遥远的过去,以此与我交流,告诉我自己所选择的未来会是如何。
现在我已收到你的讯息,或者说,我已提前醒悟了。
其实摆在我面前的问题从来都不难,只是我太自私所以总是畏缩罢了,就如此时此刻躺在床上垂垂老矣的阿卡丽,为什么面对她我想到的总是‘如果我想救她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更简单的道理不是就摆在面前么?
那朵花,她还未绽放!怎么可以凋零!
你是为什么变得那么冷血?仅仅因为自己有可能面临的危险就选择无视她的可爱?比起无所作为眼睁睁的看着她渐渐老死,你更像看到的难道不是这朵花怒放的那天么!?
即便这可能会为你带来点麻烦,可这算得上什么?
第三手、第五手、第七手、第二十九手……第三十三手!
被月汐改造后的身体具有惊人的强度,原本池染下到二十手就会开始吃力,但这一次,他竟然超过了三十手,而且棋盘上,他所操控的黑子已经占据绝对优势!
“很不错,仅以棋力而言,你很强。”
“都是拜你所赐。”池染喘着气:“如果你不帮我改造身体,我根本下不了这么多手。”
修冷冷地笑着:“别急,这才是个开头,你离赢还远着呢。”
猫爪举着白子,啪地凌空拍下。
棋盘上咔咔咔的棋子翻转声不绝于耳,只是一手,黑子占据的优势就以荡然无存——黑白棋就是这样的游戏,当你越接近胜利的时候就越是危险。
“看来你想赢的机会不大了。”修说。
“那可不一定。”池染反驳道,虽然修凭借一记妙手扳回了劣势,但这无伤大雅,他已经看到一个绝佳的落点,只要那里落上一字,局面就会再次倒向他。
很简单的事情,把黑子搬过去拍下就是了,可池染走了两步,脚下一个踉跄,他的脸色开始发白。
体力,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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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前天说好给你们个惊喜的,我写了个短篇,一万多字,已经发到了短篇频道里,等编辑上班了应该就能审核出来~既然我这么勤奋,你们是不是该意思意思,咳咳,我是说签到来一波?(猪哥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