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群远怔愣了几秒,才终于想起来他口中的季修文是谁。
他大为吃惊,也不懒散了,撑着扶手坐直,脱口而出:“不是,就崔建斌那个傻逼给你安排的结婚对象,他?”
瞿宴出了车祸的那段时间,江群远因为犯事被他家老爷子关家里闭门思过抄了整整一个月的经书。
那段不见天日的日子苦不堪言。
因此,等他被放出来了才知道,短短一个月内自己的兄弟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外界翻天覆地,他自然也没见过传说中的季修文。
仅隐约记得对方的名字。
瞿宴没纠正那极其无礼的前缀,平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但江群远知道瞿宴这是默认了。
他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堵得难受,也彻底没了说笑的心思。
江群远家三代都是军政出身,小时候被家里的长辈管得严,没怎么同京里的那群豪门贵胄们接触过。
他跟瞿宴是初中才认识的。
也是那时,这位向来不知贫苦为何物的大少爷,从另一个人身上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亲情的冷血。
从小锦衣玉食的他,无法想象什么样的父亲会狠心将未成年的孩子丢在学校,却不给生活费,放任他自生自灭。
偶尔喝得酩酊大醉想起来了,才施舍般的往卡里转钱。
折服于瞿宴在中学时代就显现出来的卓越能力,于是,从那时起,江群远就爱跟着他。
对方没钱的时候,也是江群远从自己被家里克扣的生活费中拿出一半分给他。
尽管后来瞿宴很快便不需要他的帮助。
不久前当他得知瞿宴出了车祸,公司差点被崔方毅设计夺走还不明不白地结了婚时,他都要气炸了。
又在心里给崔建斌狠狠记下一笔,幻想中将这个人渣凌迟鞭挞了不下百遍。
瞿宴不知道江群远心里所想,只是上辈子对方为了他,被崔方毅暗算差点落得个牢狱之灾的下场。
若非他家族的势力身后有人担保……
瞿宴不自觉握紧了双拳。
江群远见男人眸子暗沉情绪复杂地盯着他看,莫名毛骨悚然。
“那他……怎么样。”
他小心翼翼问:“我是说季修文。”
回忆像泉水涌入了瞿宴的脑海,又编织了一张大网笼罩住他。
瞿宴想起对方那些令人不自在的行为。
声音轻了几分,含糊道:“就那样吧。”
一个很模棱两可的答案。
随便你怎么解读。
江群远一直仔细观察着他的微表情,听见这话,眉毛向上轻挑。
倏而话题一转。
江群远:“诶,你猜我刚才,在楼下前台大厅碰见谁了?”
“谁?”
“你肯定想不到,是许安,他回国了。”一副神秘的样子,江群远就等着瞿宴继续往下追问。
可对方在听见许安两个字的反应,还不如对有关季修文的事情来得激烈。
啧。
他觉得顿时无趣,双臂后抱着脑袋自顾自说了起来:“我公司来找你的时候,正巧碰见了许安也在,前台不认识他,那时他正和前台的女生争辩,想送东西上来。你别说,这小姑娘还挺敬业就陪着他一直纠缠。”
“毕竟相识一场,本来我是要把许安也一起带上来的,但没想到他竟然拒绝了。”
“只是让我把他带来的东西转交给你。”
“什么?”瞿宴接上。
想到这,江群远又笑了:“你说许安这个人是不是挺有意思的,他回国的第一件事,竟然只是为了给你送饭?!”
江群远揶揄道:“我替你打开看过了,有茄子。”
“呵。”
瞿宴冷笑。
“是挺有意思的。”
他第一次吃茄子的时候嘴唇发麻,那时他不了解,还以为茄子就是这个味道,直至有一回起疹子进了医院才明白,他对这个菜过敏。
关于瞿宴对茄子过敏这件事,江群远自然是知道的。
“阿宴,你老实和我说,你对许安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虽说江群远认识了他这么多年,却从来看不透他。
当他们每天睡不够6个小时还在为考好大学而奋斗时,瞿宴已经被本国top名校保送,并在高中时就自学完了大学的课程。
等他们终于进入大学迎接新生,瞿宴却已经自己开了公司,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
无论做什么,他天生就领先他们同辈人一大截。
瞿宴对许安算不上太关照,只是江群远在上管理课时,几次撞见许安来找瞿宴帮忙他都没有拒绝。
江群远拿不准,要说喜欢他觉得没有,只是“乐于助人”这种事发生在瞿宴身上,反而会因为打破常规而变得有些许特殊。
“给我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一眼,瞿宴就把江群远此时的内心活动摸了个大概。
“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像今天,即使提前知道他来公司找我我也不会放他上来。”
江群远听见他的话,放松了下来:“那就行,你知道的,我们查到许家最近有一些动作……还有你的腿……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死不了。”
很显然在回避。
**
瞿宴回到家时已将近傍晚。
下了车,跨过高耸的大门,便从设计里处处透着中式古典风格的园林水池进入了庭院。
瞿宴一眼注就意到了自家布局上变化。
原本修剪整齐的绿茵草坪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株拔地而起的他不太能叫得上名来的低矮植被。
裸露出的空地上,黄褐色的泥土因刚被浇淋过水变得格外粘稠。
“管家。”他皱着眉,向不远处井然有序指挥着其他员工的人喊了一声。
听见的人回头,朝他碎步走来。
“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质疑,管家温声解释:“是这样的,季先生今天下午说想要在院子里种花,我们便把能利用的空地开垦出来。”
“种花?”瞿宴觉得有些莫名。
管家点头。
“是的少爷,不只是您在前院见到的这些新苗,我们还在后院种了好大一片。”
男人气息凛冽:“你们就由着他乱来?”
瞿宴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一天不在,季修文他又想做什么。
“您当初只吩咐过不允许季先生动室内的一分一毫,但外头这些地方……少爷您似乎是默许的。”管家据理力争安抚道。
瞿宴仔细回想,自己似乎是有这么说过。
见对方不出声,管家思索着又不动声色:“其实我觉得季先生这番改造挺好,您看,花种下去了这院子里瞬间多了很多色彩。杂色斑斓、光彩陆离,人看着心情也跟着变得欢快,庄园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少爷。”
“他在哪?”
管家愣了瞬,片刻后迅速反应过来,他慈祥地轻扬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