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白蛇寺后,秦骁带着人前往咸阳。
途中,那横折数十米长的白蛇尸骸,被将士们堆在马车上缓缓拖行,引得许多百姓夹道观看。
“这山里怎么会有这么骇人的畜生啊?”
“我听别人说,这是成了精的祸妖,不知道吃了多少人才能长得这么大!一直藏在青山里面,幸好被咱们闲王殿下发现了,请来几位道长费了好大劲才弄死了这头妖物!”
“要不然哪,等这妖怪下山,咱们附近的乡亲们都得死在它手上!”
“幸好有闲王殿下!”
走在修缮的官道上,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和传颂,秦骁心情大好。
身后,江洱和目开山紧随,却不见觉真和尚的身影。
原本,秦骁是打算带着这几位修士去咸阳好好谈谈这祸妖之事。
可那觉真和尚,借口修缮寺院,不曾随行。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觉真和尚是知晓秦骁不喜佛道,索性不去凑这个热闹。
就连赵云都说,这和尚好傲的性子。
“师姐,那些百姓可在夸咱们呢!”目开山抚着长须,面带笑意。
江洱微微点头,嘴角微扬。
道门之人豁出性命救下苍茫世间,不就是为了听百姓们夸赞一二嘛!道门之人闲云野鹤、清心寡欲惯了,并不在意富贵王权,只求听得百姓祥和安康之际,道几声好,便心满意足。
这也是秦骁对道士充满好感的原因之一。
不同于佛门金碧辉煌,道士更重人心。
“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秦骁缓缓开口,神色有些微妙:“不知江洱道长,几年芳龄几何?”
江洱一愣,应道:“年仅十二。”
“那你这位师弟贵庚?”
“八十有六。”
“哦……”
秦骁看了看江洱,又看了看一把年纪的目开山,嘴角略微抽搐。
似在纠结。
江洱倒先一步开口。
“殿下可是在好奇,为何目开山称我为师姐?”
秦骁微微点头。
只听江洱解释道:“我从小被师父收养,自幼便拜入道门,而目开山则是六年前才拜入我道门,按照规矩,他理应称我一声师姐。”
“这么说你师弟八十岁才加入道门?”徐静姝大吃一惊。
一旁的赵云和自津草樱此刻也向目开山投去古怪的目光。
“这又何不妥吗?”江洱一脸疑惑。
“要放在平常人家,这个年纪可谓高寿,自当在家眷簇拥下颐养天年。”徐静姝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令师弟一把年纪,竟身残志坚投身道门降妖除魔,实在是令我等……敬佩啊!”
“无牵无挂,残躯尔!”目开山则冷哼一声:“我此生作恶良多,迟暮之时幸经师尊点化,幡然醒悟!余生所愿,唯振兴道统尔。”
江洱摇了摇头,并未多说。
徐静姝也不再多问。
谁没有一个不堪回首的过去呢?能方然醒悟,便是好的。目开山毕竟是鹰道人的弟子,秦骁还是信得过的。
“对了,你先前所说的神魔战场一事,可否详述?”秦骁突然开口,他对于北境这片大地的过往,十分感兴趣。
尤其是对这妖仙之说,更是在意。
难不成,这世间,真有仙人?
对此,江洱并未藏拙,而是大大方方的提起了这桩埋藏在北境千年的惊天往事。
数千年前,灵气远比如今充沛千倍万倍,继而孕育出无数鬼灵精怪。
问天境的人类修士比比皆是,超凡入圣者多如牛毛。
那是一个神仙满地走,祸妖多如狗的洪荒时代。
那个时代,对于天下生灵而言,是一个璀璨的盛世,可对于人类而言,却是不折不扣的末世。
祸妖横行,蚕食人类;仙人暴戾,屠戮生民。
末世之中,天资低下的人类,几乎沦为食物链的最底层,受尽万族欺压。尤其是在祸妖当道的那几百年里,人类二字,就是新鲜肉食的代名词。
为救人类于倾倒,无数强大的人类修士应运而生。
协助带领孱弱的人族,一步一步在末世之中,争得一席存生之地。
道门,便是其中之一。
后,天降大战,一场裹挟了整个世界,亿万计生灵的空前大战,席卷了整个大陆,无数仙人祸妖丧命于此;无数人类修士强者接连陨落。
整个大陆都被打得四分五裂,天地逆转,乾坤变迁!
那一战,起因为何已经无人知晓,江洱只知道那一战持续了千年之久,打的大陆上的生灵几乎灭绝殆尽,方才戛然而止。
道门,也在这一役中死伤殆尽,传承都近乎灭绝。
“那一战后,大陆崩塌,仅剩的生灵为了存活开始移往他处,有的深入草原、有的进入荒漠、有的潜入深海、有的藏身云端……数千年的变迁沧海,让世界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可那场大战遗留下来的痕迹,却浸入每一处泥土,铭刻在所有侥幸存生的生命灵魂深处,不可磨灭。”
这,便是神魔之战!
“神魔之间的战火蔓延至大陆各地,但主战场只有一个,便是如今的北境。这也是为什么北境自古贫瘠,被其余宗国视为遣送犯人罪人的流放之地。”
战火将北境毁之一炬,留下千年焦土。
焦土之下,不仅满是骸骨妖气,更有亿万亡魂!
北境,乃是世间最大的埋骨之地!
直到现在秦骁才明白,为何其他地方的人都看不起北境之人,为何北境时至今日都不曾拥有宗国。
他本以为是北境孱弱,却不曾想其中还有如此深层次的原因。
谁会承认一个建立在坟墓上的国家为宗国?
谁又会承认一群由罪犯组成的国家为正统?
北境无宗国,乃是世间约定俗成!
“真是可笑!”
秦骁无法理解。
“北境本该是烈士陵园,受世人铭记,却成了天下眼中的不详之地!难不成这世人,皆是蠢货吗?!”
无数人类先辈牺牲于此,以一己残躯为大陆生灵换来生存之地,那些存活之人非但不感激先辈们的付出,反倒选择了埋没和遗忘这段历史!
何其可笑!
江洱怔怔的看着大发雷霆的秦骁,长这么大,听得最多的都是旁人对道门的诋毁和冷嘲热讽,在江洱为人们讲述道门历史时,得到的回应往往都是诸如:“难道没有你们道门,就没有天下了?你们道门不过是死了些人罢了,何至于将自己吹嘘的那么高大上?谁没死过人呢?”这样的轻屑之语。
还从未有人,为她道门,义愤填膺!
秦骁之怒,不仅仅是因为道门没落,更是为那些葬身在北境的人类先辈所不平!时至今日,他身为凤鸣嫡长子,都未曾听说过千年前的那段悲惨历史,更不提世间百姓对此更是一无所知!
那些宗国,竟然选择了埋没和遗忘先烈的功绩,理所应当的坐在先辈的尸骸上,粉饰太平!
何其无耻!
“赵云!”
“末将在!”
秦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传令下去,让郭嘉在新都建碑,孤要亲自祭拜先烈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