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牢房内。
陈大人,不,罪徒陈谋正神情呆滞的靠坐在墙角,感受着这牢房内陌生绝望的腐烂气息。
自己说了那么多,应该可以让那位李大人高抬贵手吧?
他自顾自的想着,突然有些惶恐。
万一那李大人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他早就听说暗火里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阴损货,出尔反尔早已是家常便饭!不知有多少官员,被他们找上后,至今下落不明;他清楚的记得城西张家,那张大人曾是朝廷命官,和他是至交好友,后来不知怎么被暗火登门。
到了第二天,整个府邸都被人连根拔起,张家上下就像凭空消失了般,鸡犬不留。
其实张大人为什么被查办,陈谋心中清楚。
卖官售爵,贪污受贿。
按照律法,张大人确实该死,可凤鸣建国至今多少年了?哪朝哪代的官员不都这样吗?历代凤帝整顿吏治,都未曾有今天那位下手果决残忍。
陈谋实在不明白,为何当今陛下,就不懂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吗?
他更不懂,世家和皇权自古相依相存,君王和士大夫共治天下!亘古不变的道理,为何到了今朝,就行不通了呢?
陈谋恍惚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年幼时第一次上私塾的画面。
时至今日,他都清楚记得父亲对他上的人生第一课。
“做官,就算干买卖,讲究的是人情世故,别人今日有求于你,明日你有求于他,花钱办事,自古如此!”
“这天下呀,说白了就是皇帝老儿带着文武百官一起圈钱,咱们先交,才能领着那些平头老百姓一起交钱!事成之后,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
“别把皇帝君权看的太重,说白了皇帝,不过是寄生在这个庞大国度的一个“世家”罢了!那位置谁坐不是坐?正因如此,皇帝老儿才会和咱们这些人,共治天下!”
“至于科举、公道、律法,那都是蒙骗人的玩意!必要时拿出来装装样子,私下里弃若敝履,连厕纸都不如!这天下就这么大,我们都不够分,哪有东西分给穷人?!”
砰!
牢门被人推开,兵甲碰撞声打断了陈谋的幻想。
来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李贫三,而是一位面生的、穿着红黄衣袍的青年。
“带走!”
年轻星火一声令下,左右士兵立刻冲进牢房内,架着陈谋,不由分说的就往外拖。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带我去哪?我要见李大人!”
陈谋本能的呼喊挣扎,却无人回应。
出了牢房,他看到那些士族之人,无不被人拖了出来,像拖拽着一条死狗般,往外赶。
牢房外,是露空的院落,连接着街道。
时值深夜,街道上却灯火通明,站满了披甲持利,举着火把的士兵。
听到动静的百姓自发的涌了上来,评头论足。
陈谋刚一出门,就被人按倒在地,强行跪下。
一个士兵抱着钢刀,径直走到他身后。
这一刻,他已然明白了自己的下场!
“旧京城令陈谋等人,勾结官员,盗窃考卷,残害忠良,今已查明实据,按凤鸣律,斩立决!”
曲道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的审视着眼前这一个个如若披丧的囚徒,面透肃穆。
曾经,他们是凤鸣的官员;是一方的豪强;是自命不凡、高人一等的世家弟子;是欺行霸市,徇私舞弊的纨绔狂徒!他们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富贵荣华,却欲壑难填!
他们拥有本该璀璨的光明人生,却弃若敝履!
他们贪,他们恶,他们坏!
他们自私自利,胆大妄为,心中只有家,没有国!
这是世间常态。
天下皆如此!
而如今。
秦骁要用一场空前的杀戮,血洗这千百年来约定俗成的狗屁规矩!
凤鸣,绝不如此!
“斩!”
曲道大手一挥!
屠刀铮铮而鸣!
无数人头落地,百姓拍手叫好!
“你陈家那么多人当官,还不知足,还要往里塞,还要把我们孩子的官路给堵住!怕不是满朝野都是你们陈家人当官才满足!”
“呸!为非作歹的狗杂碎,死的好!真是苍天有眼呐!”
“残害忠良,死不足惜!”
多得是义愤填膺的百姓冲上来朝满地的头颅吐唾沫。
百姓的想法很朴素。
为官不仁义,就该死!
百姓不求你做个人人称赞的好官,但至少你得有底线,你不能断了大伙儿的活路,不能做一些丧尽人伦的恶事!
在人们的叫骂声中,又是一批囚徒被拉了上来。
在星火成员言明其犯下的罪过之后,一并斩首!
仅河阳旧京一地,牵扯其中的人就逾万数!这还不算那些尚未查清的!其中少部分罪大恶极的将处以极刑,斩立决,而大部分从犯次犯,将被剥去凤鸣人的身份,发配到九妻、东望之地,去挖矿修城,用余生去忏悔!
杀人的地方,不仅在街口,还有考场。
根据名单和考卷内容多次核实之后,如狼似虎的官兵终于开始拿人。
陈功名颤颤巍巍的躲在人群之中,祈祷自己不要被发现。
下一刻,就被人拽着头发拖了出去。
考场中央,特意设立了一个行刑台,就是为了处置这些行差就错的士族子弟,以正视听!
“陈功名,陈家子弟,考试作弊,腰斩!”
行刑官无情的宣告着他的死期。
原本,像他们这些没有直接参与窃取考卷的从犯,是不应当判这么重的刑罚的,最多也就革去身份,送到边关去修城挖矿;情节再轻一点的,则会被贬成庶人,终生不能科举。
仅此而已。
之所以上来就要被腰斩示众,是因为陈谋做了件错事。
残害忠良!
军人,是凤鸣立国之基。
无军不成国!
残害军人,罪责仅次于谋逆!罪不可恕!
更何况,陈家残害的还是贺三这样的忠烈功勋!
不杀,不足以正国威,平民愤!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看着瘫软入烂泥一样,面无人色的陈功名,李贫三目光微凉。
陛下已经下令,河阳陈家皆斩,一个不留。
残忍吗?
闸刀落下,陈功名发出凄厉的哀嚎,整个人被一分为二,后半截身子扭曲抽搐;前半截身子哀嚎着疯狂向门外爬行,肠子血水流了一地,延成一条血路。
对陈功名,或许有些残忍了。
抄了个试卷,直接腰斩,确实残忍了些。
但那又如何呢?
秦骁最讨厌祸不及家人那一套,因为这样会让坏人作恶时,无所顾忌!对坏人最大的惩处,就是祸及家人!
尤其是那些知道家人作恶,却不制止、沉默、甚至是协从帮凶者,更该极刑严惩!
杀人不是目的,诛心才是!
或许有人会为坏人的家人鸣不平,可对于加害者一方,又何须讲那么多道义公平?凤鸣法律的意义,应该是为被害者讨回公道,更是为了震慑罪犯,束人性向善!
李贫三敛了敛心神,指着已经没了生气的陈功名道。
“凤鸣法律不可逆!这,就是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