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空压抑至极,让偌大的北迎城都失去了往日荣光,被哀悼吞噬。
他马不停蹄的冲向未央宫,不知是不是错觉,宫门前的人皇雕像,似乎都暗淡了许多。
“陛下,泗水关失守,北迎城已无屏障,敌军鱼涌而来,请陛下即刻移驾!”
宫殿上,气氛压抑至极,寂静无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厦将倾!
“移驾?”
秦骁沉吟良久,缓缓吐出两个字。
“去哪?”
“南迁去云港!”郭嘉肃然道:“依遥关之险,云港之兵,尚可抵御草原兵锋!”
这是他一路上,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
泗水关失守,云遥三州已无险可依,草原骑兵一马平川!
马超及马狼骑尽丧,凤鸣再无骑兵可以与之抗衡。
当前之计,唯有保全星火,举国南迁,方有迂回之机!
“不能南迁!”
一直没有出声的王朗断然否决。
“北迎乃凤鸣国都,是凤鸣之本!若主公南迁,凤鸣人心尽丧,一败涂地,再起不能!”
这位素以稳妥著称的左丞,展现出了生平罕有的激进决绝。
“不撤难道坚守北迎?”郭嘉眉头紧皱。
他本以为王朗会认清形势,赞同自己的建议,劝主公即刻南迁。
却不曾想,这位王司徒,竟然如此偏激。
“我们已经没有兵力可以拒守北迎城了!再不撤,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北迎城还有数百万凤鸣百姓!为何不能拒守?”王朗面露狰狞:“北迎乃国本,北迎若丢,凤鸣何地不可丢?北迎失则云遥亡!云遥亡,失去了战略纵深,仅靠一隅之地,谈什么抵御草原铁骑?”
郭嘉哑口无言。
这个道理,他何尝都不明白?
但凡有一丝可能,他也绝不愿意舍弃北迎南迁。
可是,凤鸣如今,已经无兵无卒了!
难不成让城里手无寸铁的百姓,去和骁勇善战的水狄族大军拼命吗?
“凤鸣虽是危城,但绝不不可弃。”
角落中,新晋的兵部参事张记恨缓缓开口。
“草原人想要灭亡凤鸣,除非云遥人先死绝!左丞相说得不错,北迎城内还有数百万百姓,人是跑不过马的,去遥关路远,举国南迁,无异于任人刀俎!”
“既然如此,不如死战到底!”
他,愿做马前卒!
张记恨的话,说出了在场许多人的心声。
“臣等,愿身先士卒,死战到底!”
曹恒等一干云遥士子纷纷表态。
满朝文武官员,也慷慨激昂,请愿效死!
但同样,也有一部分人,认可郭嘉的说辞,觉得如今不能战,必须保留火种,再谋他日。
“这怎么打嘛?水狄族数十万人就够呛了,眼下东部长城失守,等王庭大军合流,河阳防线再一丢,北迎城就将直面水狄族和王庭两大势力,共计近两百万人的围攻!”
“靠城里数百万手无寸铁的百姓,这仗怎么打?”
凤座之上,秦骁一言不发。
他在思考,在迟疑,在挣扎。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决定。
是死守拒敌,还是即刻南迁,皆在秦骁一念之间。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即日起,北迎城门大开,只出不进,让城中百姓逃命。”
“朕……不走。”
所有人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凤座上那道有些瘦弱的身影。
“君王死社稷,天经地义!”
“北迎乃国本,宁死不迁!”
秦骁想起了历史上的宋朝。
面对北敌来犯,被迫南迁,一退再退,退到心气全无!退到神州俯首!
他当初定都北迎,就是为了天子守国门!
为凤鸣挡下草原之锋!
如今草原人来了,他秦骁,安能撤走?
但百姓不同,百姓有活下来权利,秦骁愿意给他们选择的余地。
“云遥三州百姓迁往遥关以西,需要时间,凤鸣无兵甲,朕便亲自上阵,为我凤鸣百姓争取这些时间。”
他缓缓起身,从玉阶上走下。
目光从诸臣脸上扫过。
透着决绝和悲壮。
“尔等,亦可随百姓逃生。”
凤鸣并不嗜战。
纵观秦骁继位前后,凤鸣历次战争,除了残倭之战外,历次战争皆是列强对凤鸣主动发起的侵略,每一次凤鸣都被迫迎战!
短短四年,历经数次大战,打的凤鸣民生凋零!
但每一次,凤鸣都在无数先烈英魂的慷慨牺牲下,咬牙坚持了过去。
但生不逢时。
冥冥之中,似有一股力量,不愿意让凤鸣有哪怕一丝的喘息之机,列强危机接踵而至,轮番上阵,想要致凤鸣于死地!
这一次,凤鸣怕是坚持不下去了。
秦骁并没有雄才大略,并没有坚韧心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拥有系统的普通人罢了。
他,也有极限。
并不能像打不死的小强那样,愈战愈勇,百折不挠。
麾下武将接连战死。
无数将士悲壮牺牲!
百万强敌即将兵临城下!
压力如山般倾倒,几乎就要压碎了他的心气脊梁!
“危城不可守,尔等逃命去吧。”
“这是朕,给你们的最后一道旨意。”
说完这句话,在众目睽睽之中,秦骁踉跄的走了出去。
那背影,有些颓废,有些苍凉。
“主公心态崩了。”郭嘉神色复杂。
一上来就是地狱难度,放谁谁心态不崩?
“我们不能乱。”王朗还算是十分冷静:“百花国的大军正在路上,明日就能到达北迎,潘凤他们还在坚守,我们又岂能放弃?”
“北迎绝不能就这么轻易的丢了,主公心存仁善,不忍百姓赴死,那就由我来做这个恶人!”
王朗眼神一厉,虽是文人却也杀气腾腾。
“就算北迎失守,我也要让那些草蛮子步步喋血,不敢南下!”
秦骁没有回寝宫。
而是出了未央殿,走进了北迎城中。
望着面前熟悉巍峨的城池,秦骁满心惆怅。
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他都知晓。
这座城池,浇筑了秦骁无数的心血,也沉淀了他满腔的意气!
他摸着灰白的城墙,心中酸楚。
再过不了多久,这里的一切繁华,都将化为焦土,毁之一炬!
“朕不是说过了吗,你们都可以逃命去,不必再跟着我了。”
他身后,江洱神色如旧,淡然的脸上透着一抹倔犟。
“陛下何至于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