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驾车一路出了百花地,却并没有去京都。
原定计划确实是要去京都,但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去了能怎样?至少现在去不能怎样。
所以他一路驾车,继续向西前行。
他要去蜀境,蜀王曾扣下他父亲一些东西,他觉得应该去拿回来。
正出神之际,宋宁眼神突然一凝。
嗖!
道道破空声传来。
五柄匕首,插入泥泞道路之下,阻断马车继续前行,两匹汗血宝马抬起前蹄,嘶鸣阵阵,好在宋宁及时拉起缰绳。
宋宁双眼微眯,似乎丝毫不感到意外。
此刻犹如凭空出现的那人在其身前不足五丈外站定,笑容玩味,讥笑道:“王爷金安。”
宋宁却毫不在意,坦然笑道:“从出离境开始你这只东江老鼠就一直跟着,哦不,应该是我还未进城前你就一只跟着,对吧?”
车前那位男子有些意外,却不动神色问道:“王爷早知道了?”
宋宁身形微微往后靠了靠,懒洋洋道:“叫你的老鼠兄弟们都别躲了。”
车前男子不为所动。
宋宁瞥了他一眼,耐心极好道:“你是不是觉得我顶多就发现你?别闹,我之前车上可是坐着百花圣女,既然我都能发现你那老鼠踪影,你的那些老鼠兄弟我发现不了,百花圣女也察觉不了?说起来,你们还得感谢我,不是我不让圣女出手,你们,活不到现在,是吧,陈丕。”
车前男子正是入东南城前的瘦猴似的男子,陈丕。
原本凡境二品的他,此刻观其气约莫有五品的境界。
陈丕一愣,随后冷笑道:“王爷看得通透,既然如此,王爷之前不动手,不会是专程等着我们,想一个人就把我们解决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左右树林缓缓走出六七道身影。
不再驾车的宋宁淡然道:“正是。”
陈丕捧腹大笑:“王爷不会当真以为我们会毫无准备而来吧?”
“哦?这么说你们当真敢杀我?”宋宁一脸人畜无害,笑眯眯的样子,不急不缓道。
陈丕闻言冷笑道:“王爷的遗言就只有这些?”
宋宁看了眼包围过来的七人,随口道:“我其实给过你两次机会,进城的马车上,我绕过你一次,医馆之中我绕过你第二次,可惜你喜欢演戏,可能今日之前都认为自己的演技天衣无缝吧?”
陈丕脸色阴沉,瘦猴似的身形猛然前冲,没有再废话一句。
宋宁依旧坐在车上,只不过左手手心中有一枚符文跳动。
道无为给的三枚符文,倒是在这里能派上用场。
就在宋宁准备动手的时候,只听传来一声叮咚的金石声响,包围过来的几人前冲身形戛然而止,仿若时间静止一般,呆在原地,瞪大的眼珠不停转动表达着他们此刻内心的不解和慌乱。
宋宁摊开右手手掌,两枚符文闪烁其中,神色凝重,看向前方。
一年轻白衣男子牵着一个打扮精致可爱的小女孩自陈丕身后现身,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般。
小女孩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保持着前冲姿态一动不动的几人。
白衣男子面若春风,踩步前来,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灵力波动,好似一个普通人。
“先生,他们怎么了?”被牵着的小女孩抬头,奶声奶气。
白衣男子闻声低头看着她,脚步不停:“自然是被先生定住了。”
小女孩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先生果然是最厉害的!”
白衣男子大笑一声,没有否认。
很快他就来到宋宁跟前,看了眼马车,再看向宋宁,笑问道:“小兄弟,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宋宁心中如临大敌,表面却神色不动,平静开口:“什么交易。”
“你载我们一程,我帮你解决眼下问题?”
宋宁稍稍思索:“要去哪?”
“蜀境。”
“好。”
齐书贤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满意地点点头,牵着小女孩的手突然松开,捂住她的眼睛,再然后另外一手随意一挥,那些被定格的东江杀手身形逐渐消散,好似风中尘埃、光幕退散,一点点消失不见!
宋宁毛骨悚然,这种随手一抬就让五品境界的武夫寸寸消散的手段,至少得是上八品的三教修为才能做到吧?此人,是谁?
“小兄弟如何称呼?”
宋宁缓过神来,听着跟自己年龄相仿的人一口一个小兄弟,心中很是不自在。
“安宁。”
白衣男子笑了笑,没有再开口,而一旁的小女孩伸出双手拉下遮挡着自己双眼的大手,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宋宁。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宋宁见他没有说话,就这般站在前面,开口问道。
白衣男子不假思索:“张三。”
噗嗤。
她身旁的小女孩突然笑出了声,笑声清脆:“先生,骗人是不好的。”
白衣男子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先生这叫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宋宁听后,也不再隐藏,一脸真诚:“在下宋宁。”
白衣男子听后,这才抬起头,正眼看他:“王爷既然能回头坦诚相待,自然是好的。”
宋宁听到王爷二字,没有感到意外,心中拿不定主意,此人,他没有任何印象。
但他肯定的是,他想杀他,易如反掌。
白衣男子先将小女孩送上马车,安置在车内,随后自己和宋宁一并坐在外面,开口道:“齐书贤,教书先生一个。”
宋宁嘴角抽搐,没有接话。
“王爷安心,我虽然在找人,但并不是为了王爷而来。”齐书贤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开口道。
安心?挥手间五品灰飞烟灭,你要我安心?
见他不说话,齐书贤也不再开口。
他觉得宋宁很有意思,虽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但不妨碍他看好他。
儒家,一流以及隐隐约约的道门气息,可惜,修为太低,不是他要找的人。
……
南唐,皇宫某处宫殿。
“陛下,一名乙和一名甲中失去联系,应该是失败了。”
一名黑袍男子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明亮灯光下,年轻皇帝坐在一张案桌前,轻揉着眉心,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他身旁站着一位甲士,气息内敛,看不出深浅。
“朕给了你们多少时间?”
良久,年轻皇帝稍稍坐正,开口问道,面无表情。
黑袍人头埋得更低。
“谋划了两年,付出的八纹惭心莲光是意外让离王得到就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玄关境的灵宝,朕的许诺,以及培养了你们这么多年来的精力财力,你就给朕这么一句‘应该是失败了’?”
年轻皇帝压抑的怒气终于不受控制。
“臣,万死。”黑袍人半起身,声音颤抖。
“你倒是可以一死了之,那朕谋划这么些年失败了,朕是不是也万死?”年轻皇帝猛然将身前的一古砚砸向黑袍男子,不偏不倚,正中头顶。
黑袍男子不敢动弹。
年轻皇帝身旁的甲士却是默默走下,将古砚重新拾起,捡了回来:“陛下,这块古砚得之不易。”
敢在皇帝气头上开玩笑却又不被皇帝计较的,天下间有几人能够?这位甲士算一个。
年轻皇帝白了他一眼,再对黑袍男子挥手道:“滚!”
黑袍男子如获大赦,连滚带爬离开。
“酉,你说,我还能要他们干些什么?”年轻皇帝单手扶额,有些疲惫。
深知此刻能够左右皇帝决定的酉却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思索再三。
“算了,想来你也吐不出什么象牙来。”年轻皇帝突然笑道,起身长出一口气:“起驾,御书房。”
酉点点头,这倒是要简单得多。
年轻皇帝走在前,甲士紧随其后,没走两步,年轻皇帝转身,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道:“怎么,你要朕亲自去备撵?”
甲士连哦两声,一步跨出,消失不见。
年轻皇帝站在原地,紧握双拳。
他想打人。
好在,是打人,不再是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