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落幕。
将近七点钟。
陈望谢绝宁河图的挽留,并未留下用饭,而是带着崔照几人径直离开。
一路上。
崔照似乎心事重重,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陈望脑后就像是长了一双眼睛似的。
走过宁家大院外百十米外那株古柏树下时,忽然停下脚步,后边怔怔失神的崔照,完全没有察觉,嘭的一下撞了上去。
“陈,陈总……”
崔照一脸茫然。
“聊聊?”
“……行。”
挠了挠头,崔照心里确实有着无数的疑惑,尤其是今日所见,更是让他恍惚失神了一整天。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你们几个。”
指着树下那条长椅。
陈望走了几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回过头,看向不远外崔照带来的几个心腹手下。
他们比崔照也好不到哪去。
本以为就是凑个热闹。
顶多也就是打架斗殴。
没想到……那座大院里,光死的就少数有七八个。
即便过去了许久,但稍一回想,仿佛都能感觉到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直冲鼻尖。
尤其是陈望。
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手段之恐怖,更是远超他们的想象之外。
上一秒还笑吟吟的说着话。
下一刻便暴起杀人。
此刻,几个人都不敢离他太近,生怕自己因为撞破秘密,而被杀人灭口。
正颤颤惊惊中。
猛然被陈望点名,几个人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心脏仿佛都漏了一拍,呼吸更是瞬间凝滞,神色惊恐万状,浑身都在颤栗。
见到他们的反应。
饶是陈望,也不禁一怔。
随即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摇头哂笑。
“怎么?”
“我在你们眼里,这么可怕?”
“不……不敢。”
“没,没有,就是有点冷。”
“对对对,天一黑,下了寒露,冷嗖嗖的。”
几个人哪敢承认,随口编了几个借口。
尽管这些借口蹩脚到了极点。
毕竟眼下明明是炎炎夏日,这几天也就下了几场雨,并没有变天的迹象,一点露水哪里会让他们几个壮汉冷到这种程度。
不过。
陈望也懒得戳破。
只是一挥手。
“我和你们三爷有事要谈,你们先回去。”
“是,陈先生。”
“陈先生三爷慢慢聊,我们就先走了。”
闻言,几个人顿时如逢大赦,咧嘴挤出一抹笑容,然后头也不回就要转身离开。
“还有……”
还没来得及走出几步。
身后再度传来陈望的声音。
几个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但又不敢装作没听见,只能咬着牙,强迫自己停下脚步。
“陈先生,还有吩咐?”
几人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将之前在电梯口等他的那个年轻人给推了出来。
只不过,此刻的他神色比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今日所见,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要不然后果,你们应该知道的。”
陈望淡淡道。
吐气如雷。
几个人脸色瞬间剧变。
“不敢!”
“陈先生放心,我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对,今天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不对,今天我们就没来过这。”
“一定守口如瓶,我们可以发誓,一旦泄露天打雷劈。”
“……”
几个人争先恐后,生怕慢了一步。
甚至忍不住赌咒发誓。
谁敢说一个不字?
今日来犯宁家的四人,三个死在了眼前这位手上。
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女人,看似留了一条性命,实际上也掌握在他手上。
那枚金针,封住了她的命脉。
只要她但凡有一点异心,立马就会步上林东他们的后尘。
亲眼见到了这些。
他们哪还会有其他心思。
除非嫌活得太长了。
看到这一幕,崔照张了张嘴,有心想要替他们说几句,但话到了嘴边,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人心隔肚皮。
事关生死,他也不能乱来。
万一他们中哪一个,喝多了胡言乱语,坏了陈总的大事,今日辩解担保的他,就将成为罪魁祸首。
崔照暗暗叹了口气。
从口袋里摸出半包有些发潮的烟盒,抖出一根点上,坐在长椅上,黑暗中,只能看到一道火光明灭不定。
“好。”
“记住你们现在的保证。”
“否则,我不介意多杀几个。”
“回去吧……”
陈望神色淡然,仿佛杀人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几个人如释重负。
再不敢有半点耽误,转身,逃也似的飞快离开。
等走出数百米,确定没有危险,松了口气的众人也顾不上脏乱,直接瘫倒在路边地上,如同溺水之人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浑然不觉,身上衣服早都被冷汗打湿。
“德行。”
“一帮狗东西。”
看着几个人落荒而逃,崔照忍不住骂了一句。
闻言。
陈望也没说什么。
只是负手站在长椅前,借着幽暗的火光,看着他那张心事重重地脸庞轮廓。
“现在没有外人了。”
“有什么想问的,尽可随意。”
崔照却没有说话,而是一下陷入了沉默。
一直到叼在嘴里的烟烧到了尾巴,在他嘴唇上狠狠烫了一下,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却并未像平日那样轻浮的破口大骂。
只是默默吐掉烟头。
拿鞋底轻轻碾碎。
有心想要组织下语言,却发现自己脑子里一片混乱,苦笑了声。
“陈总,我想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有武功高手?”
“有。”
陈望笑了笑。
“不过应该叫古武者。”
“古武传承,练气修劲。”
他并未解释太多,只是点到为止。
“那……那些人都是?”
崔照愕然,下意识脱口而出。
陈望知道他说的是吕雁林东等人,点了点头,“都是。”
“所以……”
崔照忽然苦笑一声。
“我混迹的根本就不是江湖,而是在嬉戏玩闹?”
他以前总是做梦。
想着自己也能浪迹江湖。
所以陈总那次喝酒时提及黑龙帮,他立马毛遂自荐,但今天他才知道,那些所谓的帮派,在陈总他们这种人眼里,怕是跟小孩子玩闹差不到哪去。
“也不尽然。”
“江湖,从来就不是特指什么。”
陈望走上前,拍了下他肩膀,打趣道。
“你小子以往不是挺开朗,今天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是不是还打算今晚回去,蒙着被子哭哭啼啼一场?”
似乎想象到了那个画面。
崔照忍不住咧嘴一笑。
随即,眼神里燃起一丝亮色,有期待,更多的却是紧张和忐忑。
“那陈总,我能不能?”
“不当二当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