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城门一开,无明月就驾着一辆马车向南城门驶去。
出了北城门在东南北方向有一片我葬坟场,那里就是他娘亲长眠的地方。
他曾因为娘亲被爹爹如同对待下人一样,用一张芦席裹尸给草草埋葬了事,大闹一场后,依然无济于事。
渣爹偏信偏听恶女话,任由恶妇向娘亲身泼脏水,可怜娘亲多薄命,香消玉殒谁怜惜?
唯有无明月兄妹心痛不已。
马车到了坟场,一片悽凉景象,野树杂草丛生,时不时有黑鸦拍翅飞过,发出惨人的叫声。
为了能记住娘亲坟堆,无明月曾经在他娘的坟边埋了一块青砖,砖上用匕首刻上:娘亲王月华之墓。不孝儿:瑞。于一日午后,让妹妹替他作掩护,偷偷的出了城,把那块砖埋在母亲坟前,露出一角。为了防止别人发现砖块,他还挪来易栽活的野草连土层盖在砖块的周围,只露出一小角。
一年过去,也不知可能寻到那砖块了。
无明月把马车停好,把准备的墓碑纸钱都搬下马车。林乾几人纷纷下马,准备帮忙往坟场里拿。
一年未来,坟场又添了不少无碑坟头。无明月辨别方向后,然后抱着墓碑向坟场里走去。待到他确定的位置后,他看到一座坟前竖立一块木牌,上写:大小姐王月华之墓。
咦?这是谁做的?
无明月心中产生了疑问。
在外祖失势,家中被抄,母亲日子苦不堪言,就连陪嫁的丫环婆子及老仆小厮要么被打死,要么被愉偷发卖掉了。这木牌是谁做的呢?而且坟上草也被除的干干净净。
无明月赶紧蹲下身用手扒寻他当年埋的那块刻字的青砖。
扒到了!
此坟就是母亲的坟墓。
他从林乾手里拿过锄头,在那块木牌的地方刨下了坑,把木牌取出,把刻字石碑埋下。
取出香炉,焚香,摆上贡品,先行跪拜大礼三叩首,再取出纸钱在坟前焚烧起来。
林乾几人默默跪在他的身后,也给公子的娘行跪拜三叩。他们幼时都是可怜人,不过他们是盗匪猖狂,天灾大旱,搞的家不成家,亲人离散,那种痛是无奈!
而公子的痛,是人为,是恶意而为。
公子有多痛有多恨?他们理解。即便是他手刃他父亲的人头,他们也不会质疑他的人品。公子是善良之人,就凭他们与公子萍水相逢,公子都能救了他们的性命,虽有所图,但不为过。
无明月还在纸艺店里买来一男一女两个纸人,希望能在那世好好的照顾母亲的失活。
泪水如珠,声音哽咽:“娘亲,儿来看您了,您在那世还好吗?我给您送了一个丫环,一个小厮,有什么事情尽管使唤他们,千万别累着自己了。”
说到这里,无明月取出两截木棍一用力插入土里,把身后黑色的包裹拿过来打开,取出渣爹与恶妇娄氏的头颅分别插在被削尖的木棍上。
无明月发誓要用二人的头颅来祭拜母亲的亡灵,今日他做到了。他要让二人的头颅在这里风吹雨淋、太阳暴晒、老鸦啄食。
“阿娘,您若有灵就睁开眼睛着看看,我把这对狗男女杀了,把渣男的小妾及他们的孩子全杀了,他们都该死!
曾经,您身为主母对他们都宽厚有爱,也不曾吝啬他们吃穿用度。可是,当我们失势之时,他们又是怎么对我们的?为了讨好娄氏,他们哪一个不是见风使舵来踹上我们一脚?
所以,他们曾经对我们的污辱,我就要他们的命来尝还!
都是没有良善之心的小人,喂不熟的白眼狼,他们活着就是浪费粮食与占用空间。
哈哈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潘相辉、娄氏。你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吧?我只用了一年就让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说完,无明月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
林乾几人也纷纷起身,等待公子的吩咐。
“阿娘,您暂且在这里将就,待孩儿脚步站稳,就去买一处墓地,再买来上好的棺木把您接走!”
然后转身正欲抬步,就听不远处树木丛里传来一个声音:“少爷,是您吗?您回来了吗?我是阿木,我是您的小厮阿木。”
“阿木?”
无明月收住脚步,往声音来源望去。
“阿木,你出来,是我!”
“呜呜呜!果真是少爷!小的,小的可算见到您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蓬头垢面从隐身的树丛中走了出来,他一瘸一拐费力地走到无明月身前,噗通一声跪倒在无明月身前,“苍天有眼啊!阿木的坚定没有错,少爷果然回来了!夫人枉死,这次少爷为夫人报了大仇,以仇人的首级祭祀夫人的在天之灵,这下子夫人也能瞑目了。”
阿木说着对着坟前两只叉烧头颅猛吐两口口水!“坏人!恶人!忘恩负义之人!你们也有今天!”
“好了,起来吧!阿木,你的腿?怎么会这般模样?”无明月看向阿木变形的双腿。
“少爷啊,去年夫人遭受不白之冤,被那娄氏恶妇泼了脏水,含恨九泉。在您和小姐不知道的情况下,我们这依附夫人少爷小姐名下的奴仆,都被那恶妇私下里给发卖了。
我在被发卖的途中逃跑,被打断了双腿且九死一生,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就把我扔在这乱坟岗上。其实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在这里躺了两天两夜,还好上天垂怜,老鸦竟没有啄食我。于第三天,我醒来,我爬进坟场里,躲在坟堆的后面,我看到少爷抱着一块砖,着急忙慌的跑来,在一处新坟前,跪下磕头,然后把怀里青砖埋入土中。
那时,我的喉间干渴的冒烟,也发不出声音,我想爬出来给少爷您打声招呼。可我又一想,看少爷慌乱的神情,定都自身难保了,又何必给少爷添乱呢!
我看准了那座新坟,定是夫人的坟墓。我就祈祷,若我能活下来,我就为夫人守墓,若少爷有幸不被苛待,终有一天夫人会大仇得报!
夜晚下了一场雨,坟场里有积水,我就喝那积水活命。又两日,一个老乞丐路经这里,他就把我背上附近的村庄讨饭吃,就这样我才得以活命。
后来,我的伤渐渐地好转,但因无钱医腿接骨,我的肥骨就这样了,虽痛,还能慢慢行走。
我就跟着老乞丐进入城内讨饭,反正城隍庙、大户人家的廊檐下,狗洞里都是我睡觉的地方。可是就打听不到少爷一丝一毫的消息。
我经常来看望夫人,陪她说话,把坟堆一圈的杂草给除去。
于妇人忌日那天,我找来一块木牌,求那在城隍命帮人写信的穷书生帮夫人写下木制木碑。
阿木无能,讨要了两个馒头,抱着这块木制木碑陪夫人过了忌日。
今日是鬼节,阿木就想着再来陪陪夫人,阿木无能,连一刀纸钱都买不起……”
无明月再次泪流满面,他何德何能拥有阿木对他如此的忠诚,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不会那么高冷,他最起码要对阿木好,虽好不到千倍百倍,最起码要对阿木十倍的好,才能对得起阿木对自己母子的赤诚。
“阿木!我何其有幸再见到你!谢谢你,阿木!
快起来吧,你的腿,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好起来!一定!一定!”
无明月一把抱起阿木,丝毫不嫌弃阿木浑身脏污。
“少爷,我身上脏!看,把你身上也弄脏了。”
阿木有些歉疚地说道。
“没事!
曾经,我的双腿也废了,连走都不能走!
那时,我身上比你也不遑多让,可谓是屎臭熏天。而我的主人如天神降临,没有一丝嫌弃我的眼神!
我与她而言,只是一个连交集都没有的陌生人!
而你与我而言,曾经虽是主仆,现在却是家人。我又怎么会嫌弃你呢?!”
“少爷……呜呜呜……”
阿木既感动又难过!
感动的是自己污泥出身的奴仆竟被少爷抱在怀中,说是他的家人!
难过的是,少爷也经历了苦难,再讲出来,如同讲述别人的事情一样。那时的少爷应该是绝望至极!
阿木很好奇被少爷尊称为主人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曾经的少爷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没有比阿木清楚不过的。
少爷的性子极其清冷,孤傲!除了对夫人和小姐的时候,温和有笑意。大多数时间里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
如今,少爷变的如此鲜活,有真实感!
无明月把阿木抱到马车上,嘱咐他坐稳了,他亲自驾车往城里驶去。
此时,北城门已被封锁,严禁外出车辆进入城内。也严禁城内之人外出。
经打听,四门,封三门,只留南门进出,但必须严查无异才能进出。
于是无明月几人就绕道往南城门去。
车转滚动,阿木打开车窗,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爷,少爷,快停车,快停车。”
无明月停稳了车,转头问阿木:“何事?”
“少爷,我认的干爷爷,就是那救我的老乞丐,我看到他就在那城墙边上,他一定是在等我,您能不能带上他?”
阿木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能!他即救了你,便是你的恩人。对与我而言,那就是自己人!
你且安生坐好,我去请他来。”
无明月安抚正欲起身的阿木,便跳下马车向那老乞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