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有两三个炮仗被炸起弹到了阿步背上,阿步精致的眉眼微微一蹙,把一脸好奇的溪宝的小脑袋压到了他怀里。
东子几个这才看到溪宝和阿步没有及时躲开,顿时吓了一跳。
“阿步哥,你没事吧,鞭炮炸到你身上了!”阿步身上穿着件军绿色棉衣,上面留下了个小小的黑点。
阿步掸了掸身上的大衣,摇头:“没事,你们放的时候一个看着溪宝,她不老实,老往前凑。”
溪宝原本还担心着阿步,闻言气呼呼道:“溪宝没有不老实,溪宝只是想看看哥哥们摆的龙龙什么样!”
阿步板着脸问:“那长龙好看吗?”
溪宝皱眉:“哥哥们摆的不是龙,像毛毛虫,有点难看。”
龙她在贴的年画上看到过呀,可威风了,哪里是哥哥们摆的那个样子,扭来扭曲的,跟毛毛虫差不多。
阿步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淡淡瞅了她一眼:“你妈妈说了,供桌上的东西能吃了,你再继续玩炮仗,你最喜欢的会拉丝的饴糖我可不会给你留的。”
那饴糖是他专门给那个小萝卜买的,软软的水果味,不会特别甜腻。
过了年她就六岁了,正是换乳牙的时候,偏偏小家伙嗜甜,前一阵还因为吃了个又甜又硬的花生糖牙疼。
他前两天和赵申明去了趟桐城,就顺便在百货商场里买了些饴糖,还有几样包装特别精致的糖果,不过那些他没让溪宝知道,等过几天他们要离开了再拿给她吧。
免得小萝卜吃多了糖坏了牙。
溪宝一听,立刻讨好地看着他:“阿步哥哥,我不玩鞭炮了,它一点都不好玩,我们去吃饴糖吧?”
阿步没忍住,笑了,直接抱着小家伙进了屋,将摆在供桌上位置十分醒目的那盘饴糖塞给了她,还细心地给她装在一个他特意给她买的兔子造型的小挎包里,交代道:“一次少吃点,不然该吃不下饭了。”
“不会的,溪宝饭饭吃得可多可香了。”溪宝心满意足地背着她的糖跑出家门。
她要去找云丫,这几天云丫都没过来找她呢。
溪宝知道,云丫是看到他们家做了许多好吃的,不好意思过来。
她还没跑出院子就被云素青叫住了,她拿了个搪瓷盆装了一块米糕和一块切的四四方方的米粿递给溪宝:“你是去云丫家吧,把这些拿去给她吃,咱们家做了很多。”
阿旺叔是男子,如糕粿这类的东西他是不会做的,估计也舍不得买,家里的活儿都是云丫在做,小小一个孩子,十分懂事,让人心疼极了。
知道云丫不肯轻易要她们的东西,云素青都是让溪宝给她带过去,云丫也懂事得很,有时候上山就给家里带捆柴禾,有时候则挖了野菜送来给她们喂鸡鸭。
云家人也都乐呵呵收下了,不拘什么,总归收了才能让那孩子安心。
那孩子是有些傲气的。
溪宝双手捧着搪瓷盆抬脚就往云丫家跑去。
云丫家在村尾,一路过来都是其乐融融的笑语欢声,一些人家门院再怎么简陋,也都贴了张红纸,年味便扑面而来。
云丫的家就在路的尽头,那是一座建在一个土坡上面的低矮土屋,屋顶盖的是茅草,外面连院子都没有。
屋子有个木门,此时木门上也没有一丝半点的红,里头有些安静,隐约能听到云丫低低的声音。
溪宝敲了敲打开着的木门,喊了云丫一声,小脑袋往屋里探去。
过了一会儿,云丫才从一个暗暗的房间里走出来,那里是阿旺爷爷住的房间。
云丫出来的时候,溪宝才看到她眼睛红红的,眼皮还有些肿。
“云丫,你怎么哭了?”溪宝看了阿旺爷爷的房间一眼,小声道,“阿旺爷爷骂你了?”
阿旺爷爷在溪宝眼里,一直是个十分慈和的老人,他总是乐呵呵的,每次自己来找云丫,他都十分高兴。
云丫摇摇头:“没有,是爷爷病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不论大小病都是生不起的。
这阵子为了能过个好年,爷爷每天都赶着牛车出门,很晚很晚才回家。
前几日她就听到爷爷偶尔会咳嗽几声,她央着爷爷去看病,他便说已经去邻村的赤脚医生那里抓了药吃。
哪料到昨天爷爷突然发烧了,今天她做完饭的时候,才发现爷爷还没起来,便去房间里叫他,却看到爷爷的床前沾着血迹。
云丫毕竟还是个不足八岁的小姑娘,心里会害怕也是正常的。
溪宝将手里的糕粿递到云丫手上,对她说道:“你先照看阿旺爷爷,我去跟外公外婆说,让他们帮忙找个厉害一点的医生来给阿旺爷爷治病。”
看着很快跑没了踪影的溪宝,云丫喊住她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这大年三十,人家医生也要休假的,去哪里找医生来给爷爷治病?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溪宝回去还不到一个小时,竟然真的请来了一个医生。
那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但腿脚似乎不太便利,手里还拄着根拐杖,身上穿着一套半新不旧的藏蓝色中山装,看人的时候,目光透着淡淡的孤傲。
他是赵申明给云青杨推荐的老中医,叫华盛英,据说是神医华佗的子孙后裔,医术十分了得。
如果不是云青杨的身份有些特殊,也请不来华老为他医治伤势。
似乎是云青杨的伤有些棘手,华老在一番研究后,今日才有些眉目。
他老人家性子急,也等不得云青杨去找他,直接在大年三十这天让赵申明带他上了门。
刚给云青杨做了一番针灸,这个小丫头就跑到屋里,让她外公外婆给一个困苦的老人请医生。
在得知他就是医生后,小丫头便软乎乎地央求起他来了。
华盛英这人臭毛病很多,便是赵申明请他出手,都是花了许多心思才得他应承的。
可不知怎么的,一看到这个小丫头,听着她软软地喊着‘爷爷’,华盛英不由自主就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