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老者四肢无法动弹,却不影响他说话。
他是个面容肃然的老人,即便是这样躺着,也丝毫不减他的威严。
“还是一样,动不了。”顾袁飞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用力想要抬起手,片刻之后,却是一脸颓然。
齐思源的助手按部就班地给他量了血压,测了各项数据,见齐思源暗中投来目光,他不由摇摇头。
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这时,一名负责护理顾袁飞的中年医师飞快走了进来,面露喜色道:“院长,华医师到了。”
这名中年医师同样是一名中医,对于中医界的泰斗华老很是崇敬,他知道不久前,院长专程前往桐城找过华老,看来还是院长有面子,能请动华老。八壹中文網
顾袁飞自然也是认识华盛英的,华顾两家虽没什么明面上的往来,但他的二儿媳秦语珺乃是华老的干女儿,算起来还是有层浅薄的亲戚关系在。
之前齐思源有跟他提过,说要去请他一起看看能否有解决的法子。
没想到他这么快过来了。
齐思源转头看他,顾袁飞动了动唇:“让他进来吧。”
他的床正对着门口,当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他原以为会看到华盛英那张紧绷的老脸,没想到会先探进一颗可可爱爱的小脑袋。
“爷爷,你好呀,我是溪宝。”
溪宝背着小包要进病房,却被门口的警卫拦下。
面对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他的语调尽量温和:“小姑娘,这个小包不能带进去哦。”
“警卫叔叔,我知道的,华爷爷告诉我啦。”溪宝说着,脱下了小背包,只是从包里取出一个老虎布偶,“这个是我送给爷爷的礼物,可以带进去吗?”
这是她学会画画后,自己根据崽崽的样子画的,让三舅妈给她做的。
三舅妈做的崽崽布偶超级好看,萌萌的一点都不凶,溪宝来桐城的时候,就一直带着它。
警卫有些为难,就听司令说道:“让小姑娘进来。”
顾袁飞惊讶,那老虎布偶上别着一个虎形徽章,那是顾卫家所在的虎贲小队的标识。
小姑娘抱着小老虎,轻快地走到顾袁飞身边,将小老虎放在他床头。
门外传来咚咚咚的声响,是华老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这小家伙,跑得比兔子都快!”华老喘着气说道。
齐思源睃了一眼他的腿:“你自己走得比蜗牛慢,还好意思怪溪宝跑太快?”
华老还想跟齐思源争辩两句,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顾袁飞,立刻咽下到了嘴边的话,在那名中年医师的搀扶下,走到病床前。
中年医师很有眼力劲儿地拉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华老缓了缓气息,这才伸手替顾袁飞诊脉。
顾袁飞的脉象沉而迟,经脉不畅,但看他的精神倒是足,不像是脉象上表现出来的那般。
“顾司令,一会儿我帮你做个针灸,你哪里不适就与我说说。”华老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捻刺了几个穴位,观察顾袁飞的反应。
他连刺手臂和足下几个地方,顾袁飞都毫无反应,华老的眉头深深拧了起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
顾司令并非是中风偏瘫导致的神经受损四肢不能动弹的,可为何对他的针刺没有反应?
一上午,华老在顾袁飞身上扎了数十根银针,才发现了那么点端倪。
看到华老有了收获,齐思源很是高兴,拿着这一阵每日测试的各项数据,两人在一旁小声地讨论起来。
“小周,顾司令这边你先看着。”齐思源吩咐道。
小周就是那名中年医师,叫周闵善,因为顾司令身份特殊,所以即便他是军区的医生,如今却是在这给顾司令做一些日常护理。
周闵善在华老给顾司令针灸时,就一直在旁边给他打下手,偶尔有不解的时候,会轻声问上一两句。
华老对这样谦虚好学的人还是很有好感的,当即也指点了他几句,把周闵善高兴坏了。
见院长和华老在分析顾司令的病情,他便走到病床前,将顾袁飞的裤腿都卷了起来,开始给他按揉四肢。
“伯伯,你这是在做什么?”溪宝好奇地问。
周闵善已经听说了,这小姑娘是华老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的小徒弟,他便认真给她解释:“我这是在给司令按摩,病人在床上躺久了,容易肌肉萎缩,需要经常按揉,疏松筋骨,保持血液畅通。”
“那我也可以帮忙吗?”溪宝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小手已经伸到顾袁飞的另一只腿上,握成拳头,轻轻敲了起来。
周闵善本想阻止,不过想想孩子力气小,他这样按司令都没什么感觉,她一个小孩子就算乱敲一气,也没什么。
便由她去了。
殊不知此时溪宝正在很认真地追着顾司令腿上许多蠕动的会跑的血虫子捶。
那小小的血虫只能在他腿上钻来钻去,溪宝捶一下,它们就跑,一会儿从这边冒头一下,一会儿从那边冒头一下。
溪宝感觉自己像在打地鼠,捶得不亦乐乎。
“小姑娘,我腿上有什么东西吗?”顾袁飞看着溪宝,忽然出声问道。
就在刚刚,小姑娘给他捶腿的时候,他隐隐感觉他的右腿有点痒痒的,刺刺的。
可小周分明都已经按揉得满头大汗了,他的左腿依旧没什么感觉。
小姑娘额上鼻子上也沁出了细细的薄汗,她这边捶一下,那边敲一下,眼神儿格外认真,好像自己的腿上有什么东西,她正锲而不舍地追逐着。
溪宝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扬起笑脸:“爷爷,你腿里边有小虫子,等溪宝给你把小虫子都捶死,它们就不会咬你了。”
顾司令一愣,还真的有啊!
一旁的华老听到溪宝的话,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虫子!
齐思源也想到了,他和华老相视一眼,如果是那东西的话,还真的是可能让人出现这样的状况。
“顾司令,您以前可有去过黔南或者接触过黔南来的人?”齐思源问道。
顾袁飞微微一笑:“打仗的时候我曾去过那地方,不过距离现在也有好几十年了吧,可是找出病因了?”
齐思源摇头:“暂时还不确定,不过有些眉目了,我和盛英研究一下。”
“呵呵呵...华先生眼光不错,收的这小徒弟年纪小能耐却不小,我这右腿都被她捶出点感觉了,嗯,就是力气小了些。”看着溪宝边捶边擦汗的样子,顾袁飞向来肃然的面容不由露出几分慈爱。
他一生戎马,身上自有一股铁血威严,不说家里俩孙子见了他害怕,就是自己家打小最皮的二小子卫家,在他面前都老老实实的。
很少有孩子见了他不害怕的。
这小姑娘胆识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