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他微微偏过头,看到溪宝侧着小脸趴在他床头睡得正香,嘴巴砸了砸,嘴角处似乎还淌着些许晶莹。
他不由想笑,她是不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
咿呀~咿呀~~
摇椅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里响起,却让他尚未消散的惶恐退去许多。
他看到了离他的床不远处的摇椅上躺着的溪宝外婆,眼底淌出一丝暖意。
梦里,他听到了溪宝外婆的呼唤,他想回应,却说不出话来。
纪璟砚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自己的手,最后盖在了溪宝摊在他被子上的小手上,屋里两个陪伴他的人,让他觉得心安,不多时又合上眼。
其实,没人知道,他一直都害怕一个人睡。
天亮了,纪璟砚的烧也退了。
京中纪家那边来了电话,是纪老亲自打来的。
“云老哥,小砚给你们添麻烦了。”论年纪,云树怀比纪老要长几岁。
云树怀是个善良厚道的人,他并不知道纪老的身份,笑呵呵道:“没有的事,小砚乖着呢,来我们家做客也没闲着,还帮忙采摘果子,等他回去,让他带点给您尝尝。”
纪老跟他闲聊了几句,问起了昨天的情况。
云树怀并没有瞒着,虽然小砚没受伤,但毕竟受了惊吓,他便老老实实将昨天连云山发现巨蟒一事说了,“......昨晚小砚还发了烧,这孩子应该是吓着了,好在早上烧就退下去了。”
他惭愧道:“是我们没照顾好小砚。”
“那小砚现在可醒着?”电话对面,纪老顿了顿,问道。
“醒着醒着,在院子里和溪宝削菠萝呢,我喊他来听电话。”云树怀高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纪老就听到纪璟砚的声音。
那孩子,才一晚上就恢复过来了吗?
很快,纪老就听到电话里传来纪璟砚的声音:“爷爷,我没事。”
纪老笑了,“嗯,听声音还挺精神,今天回来吗?”
纪璟砚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一筐筐枇杷和小山似的柴禾,微微一笑:“爷爷,我过两天再回去,外婆说我昨天吓掉了魂儿,她得给我叫个两三天才能好。”
纪老听着他语气里的轻快,不由怔了怔。
挂掉电话,纪璟砚回到院子里,帮着溪宝清洗完枇杷,又跑去和东子一起劈柴。
刘春芳赞道:“小砚看着瘦,没想到力气挺大,劈得比东子还好。”
纪璟砚不觉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
“对了,小砚啊,你爷是不是让你回京都了?”毕竟已经开学了,这几个孩子还没回去,人家可不得着急。
纪璟砚面不改色地撒谎:“我爷爷说让我身体好了再回,溪宝你呢?”
溪宝剥了颗枇杷往嘴里咬,闻言囫囵道:“当然是跟你一起了。”
纪璟砚脸上笑容绽开。
溪宝一时间看呆了:“纪璟砚,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就应该多笑一笑的嘛。”
纪璟砚脸上的笑容一僵,刘春芳和东子见状,顿时乐了。
“溪宝说的没错,小砚就是该多笑笑,生活越苦啊,越要笑,笑着笑着,什么苦累都会远去的。”刘春芳似是想起了当年事,对纪璟砚道,“我们人活着,可不能只活在以往的痛苦里,还是要往前多看看,这日子啊,会越过越好的。”
溪宝忙不迭点头:“外婆是有生活智慧的人。”
她明白,外婆是在说给纪璟砚听的。
昨天晚上,纪璟砚昏睡的时候表情十分难受,早上她问了一句。
纪璟砚说,他做了好几年这样的噩梦了。
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几年前,他几乎是一睡着就会做噩梦。
所以,有一段时间,他连觉都不敢睡。
下午的时候,东子还是先回京都了。
他原本还想再陪溪宝和纪璟砚待一天的,可他又不像这两个人,天生聪明,学什么都快。
他现在的成绩,在桐城的时候绝对算得上优秀,可在京都那个地方,优秀的人可太多了。
他们优秀而又勤奋,他一旦偷懒,成绩很快就会被别人超越。
所以,即便是舍不得,东子依然洒泪先行挥别两个小伙伴,踏上回京之路。
忙忙碌碌一整天,纪璟砚的精神状态反而不错。
傍晚的时候,刘春芳做了些饭菜,放在纪璟砚的房间床头上,烧了些金纸,念念叨叨地说了些什么话,而后对他道:“没事了,我跟床母说好了,今晚你只管安安心心睡觉。”
纪璟砚点点头。
五一过后,溪宝的哥哥们都去上学了,大哥云奕鹏现在在县城读的高三,二哥云奕良成绩稍差一些,没考上重点高中,所以两人没在一个学校。
三哥四哥都在镇上读初中,都寄校呢,所以这会儿整个云家就没几天前那么热闹了。
不过由于云树怀老两口性子和善,在村里人缘不错,傍晚吃过了晚饭,总有村里人时不时来串个门,家里倒也不显得冷清。
夜阑人静,纪璟砚却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星辰闪烁的夜空,没有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门咔的一声被打开了。
纪璟砚猛然扭过头,低声喝道:“谁!”
他顺手拉了下灯线,门口露出溪宝那张粉扑扑的小脸。
“溪宝,你怎么还没睡?”
溪宝看了他一眼:“你不也一样,你是害怕再做噩梦,不敢睡吗?”
刚才上来休息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纪璟砚神色又蔫耷下来了。
想想也是,以前她做噩梦,都要妈妈抱着才能睡着呢。
可是,纪璟砚都没有妈妈耶!
认识这么久了,只知道他是纪爷爷的孙子,一直都是跟着纪叔叔,却从来都没见过他的爸爸妈妈。
纪璟砚看了她一眼,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反问道:“这么晚了你不睡,来我房间干吗?”
“你昨晚发烧把大家都吓着了,外婆让我看着你点。”溪宝理直气壮道,“我这不是要睡了嘛,先过来看看。”
“你看过了,可以去睡了。”
溪宝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往门口走去:“那好吧。”
纪璟砚猛然抬头,还真走啊!
溪宝想到什么,一转身,就看到纪璟砚满眼失落的目光,她迟疑了一下,“要不,我留下来陪你聊聊天?”
两个人一起熬夜,比较没那么无聊吧?
纪璟砚闻言,黯淡的眸底瞬间绽放出夺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