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经过徐州到狄丘的人越来越多。八≯一中>文≯w≤w﹤w≦.≦
除了象过去一样,跑到狄丘看“水泥路”的当地人,外地来购买水泥、铁料的商贾,还有一群来自京师的豪客。
这些人不但出手大方,而且随从众多,他们虽然未在彭城多作停留,可是还给劫后余烬中的彭城,带来了一缕财富的气息。
“以往觉得我们这些人算是豪富了,今日才知,和京师真正的富豪相比,我们不值一提啊。”
狄丘镇的码头上,笑得脸上肌肉都僵硬了的申胖子向孟广抱怨道。
京师来的这些豪客们,有个共同特点,就是都用鼻孔看人,他们打赏都是用银锞子金锞子的,将申胖子与孟广等,视为乡下的土包子。
“啧啧,可是你看这些人,一听说我们是衙内派来迎接的,他们顿时是什么态度!”孟广笑道。
利国监两位冶主对这些京师豪客来说,只是门客走卒一般的人物,但周铨派来的迎傧,则完全有资格和他们平起平座了。这些眼睛长在额头上、专用鼻孔看人的家伙,那神态转变之快,让孟广和申胖子都自叹不如。
“又来人了……咦,竟然是咱们的穆班头!”
看到穆琦,孟广与申胖子相视一眼,都带着一丝轻蔑。
这人全无骨气,又没有什么本领,若不是会见机行事,只怕根本落不入周铨眼中。
见他二人在此,穆琦小跑着过来:“两位员外当真是好兴致,在这看船呢?”
“谁说看船,看人呢,奉衙内之命,在此迎接京师来的豪客,倒是你,不在彭城侍候好太守老爷,跑我们这小地方来做什么?”
“唉呀我的天爷,我宁可在这里给衙内当个走卒,也不愿意去侍候那位太守……你们可知道,他做了件什么事情?”
“哦,何事?”孟、申二人好奇地问道。
穆琦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他拓了两千余份黄楼赋碑,然后将原碑砸了,现在正向京师来的豪客高价兜售呢。听闻苏学士的碑刻拓本,在京师可以卖一百贯钱,这两千份就是二十万贯……赚钱的本领,也就只差衙内了。”
孟广与申胖子听得目瞪口呆,他们知道当官的都贪财好利,却不曾想,竟然还有当官的比他们这些商人更精于算计,知晓如何财。
两人自叹不如。
“莫说我们,就是衙内,只怕也自叹不如,衙内可总是说,凡事要细水长流,不可竭泽而渔,这位倒好,他不是竭泽,而是干脆将河泽都填了!”
众人都吃吃笑了起来,穆琦也笑了会儿,然后问道:“衙内现在在哪,那苗仲先遣我来,是看看衙内这边请京师豪客来做什么事情,此事我总得向衙内禀报一番。”
周铨自然是在龙川别业,此时他正陪着一人说话。
京师来的豪客,他都一一见过,但单独陪着的,却是秦梓。
“隐相说了,你既然问他想不想更多更大的财,那必是有了一些把握,便让我来此,随船还带了两万贯铜钱——莫看我,我也不愿意装着几万斤铜满运河跑,只是如今京中金银较少,不堪使用,只能带铜钱了,除非你愿意收会钞!”秦梓笑嘻嘻地道。
“会钞那玩意是不能收的,不过钱不足用,倒是一件伤脑筋的事情,蔡太师不会又想着要行当十文的大钱吧?”周铨吃了一惊。
大宋如今商业达,特别是京师,汇聚四方财富,但是因为铜不足的缘故,所以铜钱出现短缺,不足以应付如此达的商品经济。再加上大宋对外贸易中,质优通行的大宋铜钱,是周围各国抢着收的硬通货,大量的铜钱外流。这两个原因,使得大宋行的货币量完全不能满足经济运行需要。
而蔡京也欲借改变货币政策来聚敛财富,故此曾经行一文当十文的大钱,整个大宋的经济,因此出现严重动荡。
若蔡京又想推行大钱,对周铨的影响绝不会小。
“暂时是不会,辽国无物可卖,铜也向我大宋出售了,倒是不无小补……周郎,你榷城之策,果然见效。”秦梓哈哈大笑。
二人聊了一番京师中生的事情,秦梓又问道:“你这次究竟是在弄什么名堂?”
“放心,此事必不会让梁公吃亏,你且等着就是!”周铨笑道。
这一等,就是两天,两天之后,秦梓被人从寓所中请来,直接带到了龙川别业。
其实这两天里,秦梓已经不只一次来龙川别业看了,但每来一次,他都有不同的感受。
他还看到了来人之中,除了京中的豪商派来亲信掌柜,还有不少是他这样,京师某位权贵的门客。比如说杨戬、童贯、何执中、郑居中、高俅等都派有人来。蔡京虽然没有直接派人来,但利国监三十六冶中的姚家,与蔡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蔡家。
“周铨这厮,究竟是要做什么名堂,竟然……把这么多人召了来,关键是,他竟然能够把这么多人召来!”
看到坐在这间大厅中的大约三十余人,几乎将大半京师权贵豪商的代表都请了来,秦梓心里颇为叹服。哪怕是梁师成,恐怕都没有这样的号召力,只是一封书信,问是否愿意一起财,便召集这么多人。
正思忖间,却见周傥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众人纷纷上前见礼,不过周傥心里快活之余,又有几分惆怅,因为大伙见礼可不是因为他这位利国监知事,而是因为他是周衙内老爹。
好吧,儿子有成就,也确实让人欣慰,就是压力大了些。
“诸位,时辰已至,诸位且随我来。”
今天对于周家来说是个关键的日子,所以周傥来给儿子打下手,专门专招这些客人。
将众人引入龙川别业的大食堂中,这座食堂可以同时容纳五百人进食,算得上是现在别业中一座标志建筑了。众人入内之后,因为高处开的窗子全部打开,所以不觉得阴暗。
此时一道阳光,从偏东南的窗子处照了进来,大食堂内显得非常亮堂。
在众人面前,放着一个大案几,案几上的东西,被布蒙盖着,因此看不清是什么。
将众人领进来之后,周傥告了个罪,便闪到了后面,将大食堂中的一切都交给了儿子。
周铨站在那案几边上,待众人纷纷落座之后,他笑着道:“诸位赏脸来狄丘,实在是让区区万分荣幸,我不多说废话,邀诸位来,是请大伙与我一起财的!”
他说完之后,有人上前来,将一匹匹布呈在众人面前。
“吉贝布?”
对众人来说,这些布并不是太稀罕的事情,毕竟在座之人,都是见多识广之辈。
“棉布,以新织机织成,一熟练妇人在家纺织,每日可织十二尺布,仅以端布、沂布为价,市值即是三百五十文。”周铨缓缓说道。
众人顿时骚动起来。
“棉布轻柔保暖,更胜过麻布,棉布只要价格不高于麻布,必大行于世。而且棉布尚可为袄,诸位可以试试。”
于是又一件棉袄呈上来,这其实只是件小夹背,不过穿在身上,还是让众人感觉到暖和。
此时冬日御寒,有钱的穿皮裘,没钱的麻衣中塞芦絮,棉袄确实比起麻衣要保暖得多。
周铨给众人算了一笔账,这是一个每年可以高达数万万贯的市场,其利润哪怕仅是十分之一,也有千万贯的收益。
“据我所知,此布在儋州一带黎人中盛行,故此又称黎布……周郎,黎人那儿产棉,咱们这不产棉啊。”
“我已与海州苏太守约定,在海州先试种棉十万亩……实不相瞒,大伙都知道我是个爱财的,但是要想让百姓种这十万亩棉,非我一人之力能及……我要组建商社,集众人之力而行之!”
周铨的意思很明确,第一年种棉花的百姓,由商社出面,给他们口粮供应,以每亩一百五十斤计算,种一亩棉花,无论收成如何,就可以先得到一百五十斤粮食。
然后,第一年棉花收购,也是由商社包销,每斤棉花,可以换钱若干,这笔钱,等到棉花收获时由商社支出。
整个过程中,官府只起监督作用,由商社直接面向农户,尽可能减少中间的盘剥,让农户见到实利。
“请诸位来此,便是要成立商社,共同促成棉布之事。凡入商社者,便可得包销州府甚至一路棉布之利!”
众人听到这里,呼吸猛地停顿了一下。
周铨描绘的情形太诱人了,这里三十余家权贵、豪商,千万贯的利润哪怕平均分下来,每家每年也有三四十万贯!这不是一锤子的买卖,而是长期的收益。
更何况大伙心中都有杆秤,若真能做到周铨所言,一年利润何止千万贯!
而包销一路之利……
“京师和京畿路,我家要了!”不知是谁,突然吼了起来。
“河东路归我家……”又有人大叫。
多亏了周铨一向的声誉,越来越多的人叫了起来,仿佛真在瓜分大宋棉布市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