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故意答应，回去坦白怎么办？”
贺年没有答应，反问了句，江腾空曾经是中佐级的高官，让他这样的人反过来为自己效命，并没有那么容易。 “科长，兰楚楚算是他的一个弱点，但只有兰楚楚并不保险，无法确定江腾空不会反水，所以除了效忠书外，我打算让他写下针对头满乙次郎的文书。”
“头满乙次郎，黑龙会？”
贺年诧异道。 头满乙次郎为黑龙会创始人之一，在东北犯下了滔天罪行，贺年对在这个人并不陌生。 “是，科长。”
楚凌云点头。 “为什么不直接让他写辱骂天皇的话，写头满乙次郎的文书有用吗？”
贺年问道，这个时期的日本天皇在民间威望极高，得到日本国内不少老百姓的拥护。 但也不是没有反对者，平常人不敢直接辱骂天皇，暗中骂的不少。 “科长，如果江腾空真的反水，辱骂天皇只会让他以后无法晋升，对他的生命造不成威胁，可他骂头满乙次郎的话，一旦传出去必死无疑。”
原因很简单，就算别人对他辱骂天皇不满意，但明白他是被胁迫后，会鄙视他，并不会要他的命。 可如果针对的是头满乙次郎，结果完全不同。 头满乙次郎是黑龙会创始人，在黑龙会的威望极高。 黑龙会中有数万名日本浪人，这些人信奉武士道精神，将头满乙次郎视为精神支柱。 如果被他们得知，有人为了活命特意针对他们的领袖，这些浪人会发疯似的来找江腾空报仇。 更何况头满乙次郎本身就不是个大度的人，他报复心很强，自己甚至可能就要杀了江腾空。 “我明白了，你的计划不错，可以试试。”
贺年恍然点头，他不笨，楚凌云虽然没有明说，但说到这里之后，他已经清楚了楚凌云的用意。 “是，科长，我这就去找江腾空。”
兰楚楚被带下去治伤，江腾空虽然身上没伤，但双眼无神。 他背叛了国家，没有了回去的可能，而他的身份注定中国人以后放不了他。 “把江腾空带过来。”
楚凌云对泥鳅吩咐道，几个人把江腾空带出刑讯室，来到外面一间隐秘的牢房。 牢房内只有楚凌云和贺年在，泥鳅带着其他人在外面守着。 “江腾空，你在中国犯下的罪行，枪毙你绝不过分，现在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
楚凌云对江腾空说道，江腾空抬起头，心里微微一动：“你想让我为你们做事？”
“没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楚凌云微笑点头，江腾空心中快速转动，本以为必死无疑，现在中国人想要策反他，等于给了他机会，让他能够活下去。 能活命的话江腾空肯定不会放弃，不然他早就自杀了。 不过此时他的内心并没有真的想着帮中国人。 只要能他能活下去，未来便有无限的可能，兰楚楚是在中国人的手中，但只要他以后抓住一名中国特工，就有希望从中国人手中换回来兰楚楚。 相对比专业的特工，兰楚楚的命根本不值钱。 “你不怕我故意答应，然后反水？”
江腾空很想直接答应，但他明白，答应的太爽快，中国人反而会不相信他。 “所以需要你做一些事。”
楚凌云让泥鳅搬来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纸笔，江腾空马上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策反的人要写效忠书，并且会被拍照，这点他懂。 楚凌云过去解开江腾空身上的束缚，江腾空活动了下手腕，他的脚还有些疼，之前那个中国人速度比他还快，身手更好，追上他一个侧滑踢到了他的脚腕，他摔倒之后才被抓。 “你那么肯定我会答应？”
江腾空并没有立刻去写，演戏要演全套，但现在有了活命的机会，他的心思明显活络了不少。 “你有毒药，第一时间你没自杀，说明你求生欲很强，写吧，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楚凌云笑着点头，江腾空深深看了他一眼，盘膝在桌前，认真的写下了效忠书。 效忠书有通用的样式，内容并不复杂，就是发誓愿意为某某效命，如若违背会怎么怎么样。 很快一张纸被他写满，效忠书也写完了。 让江腾空按下手印，楚凌云收起他的效忠书，随即又推过来一张纸：“现在我说，你写。”
“还写什么？”
江腾空惊讶抬头。 效忠书写好了，他招供的东西有记录员书写，只需要签字画押，这会楚凌云的行为让他有点看不明白。 “不用多问，你写就行。”
楚凌云呵斥了句，随即说道：“本人江腾空，十分痛恨日本国内顶尖败类头满乙次郎，愿意揭露头满乙次郎种种恶行。”
“什么？”
江腾空猛然抬头，满脸震惊。 “写。”
楚凌云瞪着他，江腾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按照他的要求写，要么死。 “为什么写这些？”
江腾空头皮发麻，头满乙次郎是谁他很清楚，揭露头满乙次郎的罪行，他一个小小的少佐活腻了吗？ “我说过了，不要多问，你写不写？”
楚凌云掏出手枪，子弹上膛：“写了，你和兰楚楚都没事，不写，你们以后要受尽折磨。”
明天江腾空就要回上海，楚凌云没时间和他废话。 “好，我写。”
江腾空看着楚凌云，咬了咬牙，按照楚凌云的要求开始书写，而且写的是日语。 “头满乙次郎一个卖红薯的乞丐，却多次侮辱大日本帝国权贵，暗杀大元众信，致使大元外相身残辞职。他还命人殴打宫廷侍卫官西寺七郎，想逼其自杀，更是疯狂行刺军政高层中和他意见不合之人，此为罪一。”
楚凌云缓缓说道，江腾空写的很慢，眼皮直跳。 头满乙次郎确实多次暗杀过日本国内高层和贵族，并且派人殴打过西寺七郎，西寺家族可是日本老牌贵族，家主有着公爵爵位。 这些是曾经发生过的真事，知道的人不少，但胆敢这样说出来的不多，而且这样指责头满乙次郎的人，早已变成了枯骨。 “头满乙次郎组建黑龙会，说为天皇开疆扩土，实则是暗中积攒实力，想要重建幕府，操控天皇，此为罪二。”
江腾空越写越慌，额头不断冒汗。 “头满乙次郎与公主有染，侮辱……” “头满乙次郎喜欢男宠，滥杀无辜……” 一条条写下去，足足写了七条，这七条有真有假，前面是真的，后面基本都是假的，但真真假假一般的人分辨不出来。 写完之后，楚凌云立刻拿起他写过的东西，仔细阅读，看看他是否写的和自己所说的一样。 江腾空没有耍诈，确实是按照他所说的书写。 “画押。”
楚凌云拿起江腾空的手，此时江腾空的手则在颤抖，头上的汗止不住的往下流。 看着自己按下的手印，江腾空明白，以后他只能听从楚凌云的命令，按照他们所说的去做，至于反水，想都不要再想。 这个东西要是被头满乙次郎的拥护者看到，他必死无疑。 不仅他要死，国内的家人、和他有关系的人全要倒霉。如此指责和诬陷头满乙次郎，就算头满乙次郎大度的饶过他，黑龙会那六万浪人也不会放过他。 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被逼迫，敢这么写就是死罪。 到时候他会遭受无休止的刺杀，直到死亡为止。 哪怕躲起来也没用，这些疯狂的狼人会满世界追杀他，不杀死他，誓不罢休。 江腾空瘫坐在地上，他很清楚，这东西写了之后，以后他再也不可能逃脱中国人的掌控。 楚凌云亲自拿相机给江腾空拍照。 在各个角度拍下江腾空手持效忠书和对头满乙次郎的指控书后，楚凌云收起了胶卷。 胶卷他会亲自洗出来，这些照片会以后将会作为特级机密，保管在军事情报处。 “以后你的代号为玫瑰，只接受我，还有贺科长的指挥。”
收好东西，楚凌云对江腾空说道，有了这些东西也不能完全保证江腾空会听话，但却等于了他的七寸。 这东西交给黑龙会的人，江腾空只有死路一条。 江腾空有求生欲，并且为了兰楚楚招供，他不是坚定的天皇信徒，只要以后验证了他所提供的情报为真，慢慢他就只能为自己服务。 “是，不过我需要一名联络员，以后有了情报我好及时传递。”
江腾空坐起身子，他的心态转变很快，没有了反水的可能，那不如好好的为中国人服务。 只要没有暴露，至少他可以多活一段时间，并且保住兰楚楚的命。 “会给你的，你放心。”
江腾空又说道：“另外还要给我个紧急联络方式，如果我遇到危险，需要撤离的时候，必须允许我可以自主撤离。”
“可以。”
看了他一会，楚凌云才点头。 “让兰楚楚和我一起去上海，我保证他什么都不会乱说。”
“这不可能。”
江腾空刚提出要求，楚凌云便果断拒绝了他。 就兰楚楚那样的人，若是被日本人发现，不用审问，什么都会招供。 况且兰楚楚是江腾空的软肋，怎么可能让他把人带走。 “那你们要善待他，并且给我和他见面的机会。”
江腾空并没失望，他很清楚对方不会放人，刚才不过是尝试。 “你放心，只要你好好为我们做事，我们不会为难他，并且让他生活的很好。”
楚凌云点头，兰楚楚不可能给他，军事情报处养个人还是很容易。 以后让兰楚楚去和早川平做邻居，暂时住在军事情报处内。 “我是明天上午十点的火车票，在这之前，你们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尽管问。”
江腾空主动坦白，他是个识时务的人。 “科长。”
楚凌云看向贺年，贺年点点头：“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先问着。”
贺年明白，楚凌云要问一些关于武汉的事，现在有特级机密在，他不方便留在这里。 “你在上海和武汉的事，还有你所知道的一些机密，全部说出来。”
只有他们两人后，楚凌云开始审问，江腾空很老实，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 上海的事他知道不多，他刚到上海不久，没有接触过任何有用的情报，但武汉的事知道的却不少。 山田阳一撤出武汉后去了杭州，此时在杭州日租界，身份仍然是商行老板，只不过换了个名字。 还有被他撤离的斑鸠小组两名成员，如今正在长沙，继续从事情报工作。 但他们具体做什么，化名又是什么，江腾空并不知道。 千岛惠子自杀成功，江腾空并没有将最后那名观察员撤的太远，此时仍在武汉，不过却是在武昌。 武汉日本情报部门，在湖北行营有个级别很高的鼹鼠，是一名上校参谋官。 他们之前不少军事情报都是从这名鼹鼠手中获取，此时鼹鼠依然在湖北行营内。 这倒是个好消息，回头可以告诉王跃民，让他抓人。 武汉的事楚凌云不准备去抢功，王跃民对他不错，这个功劳给他没什么。 江腾空交代了石田小山，也就是布谷鸟小组，还说这是武汉目前唯一的情报小组，他并不知道石田小山比他更早为中国人服务。 但能交代出石田小山，说明他说了实话，没有隐瞒。 “泥鳅，带个面罩来，顺便把杨建喊来。”
记录完所有，楚凌云喊来泥鳅，给江腾空带上面罩，是对他的保护。 可惜一开始没想过策反他，否则的话不会让审讯科介入，更不会让自己那么多人知道他的存在。 现在这些人只能命令他们严格保密，并且制造江腾空被处死的假象。 至于保密级别会不会提升，要看以后江腾空的表现。 如果他真的表现出了极大的价值和作用，这些人以后会被调到后方，不再从事一线情报工作，避免他们被俘后暴露出江腾空被抓捕过的事。 “组长，杨建来了。”
泥鳅很快带来了人，楚凌云带江腾空出去，江腾空的脸上已经带上了面罩。 楚凌云问话，江腾空回答，杨建在一旁作画。 要画的不止一人，除了今天和江腾空接头的野猫之外，被撤到长沙的前斑鸠小组两名情报员，以及千岛惠子手下那名观察员一起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