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水走进浴室。
咬咬唇,她将自己洗完澡后关了的热水器重新打开,守着烧了两三分钟,打开试了试温度,再给浴缸放水。
婚姻里妻子该做的事情,该尽的义务,这两年里江慕水一件都没有落下。
母亲走得早,没有人教她这些,江慕水就跑去问姑姑,问姨姨,恬不知耻地在众人惊愕异样的眼光中坚持着自己那一个虚无飘渺的信念——
她坚信自己没错。她江慕水是学法律的,知道无论道德还是法律都无法定义她在那起恶性绑架案中有错,相反她才是受害者!
她抱着这样的信念跟她整整爱慕了十年的陆霖晟相处,却在这个男人愈发冷淡和暴烈的脾性下,心被他重创到千疮百孔。
因为陆霖晟,他说的也没有错:
“法律当然没办法定义你有罪,但你在我们的感情里有罪!江慕水,如果不是你,我娶的人该是浅因!你毁了我整个人生,我怎么就不能毁了你的婚姻!”
年轻的江慕水,不知道多少次的,被这些话刺痛,痛到恨不得,时间倒流,就在那个被劫持的山崖上,她应该跳下去,杀了自己。
江慕水知道那个小小的自己钻了牛角尖。
她是学法律的啊,她将来会是律师,谁都可以这样想但是她不能啊。
可是真的痛。
痛极了,就开始怀疑这世间所有的对错,意念崩盘,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江慕水都去做心理辅导,被催眠之后再醒过来,每一次都是痛哭流涕嘶喊着醒来,把治疗医师都彻底惊骇到。
后来江慕水再也不去看医生。
将来人生那么长的路,经营的那么艰难的婚姻,没有人能陪她帮她。
她必须,一个人来。
哪怕痛死,哪怕跪着,也要走完。
……
放好水,江慕水恍惚回忆了一小会,猛地察觉水要满了。
她关掉了水龙头,刚要转身出去叫他一声——“霖晟”,转身的瞬间却猛然被吓了一跳!只见陆霖晟居然就站在浴室的门口,浑身的酒气散发出来,眸光阴森冷寂,一只胳膊担在门上就那么看她!
“……”江慕水吓得倒退一步,手抓住了淋浴杆。
二人很少在浴室里碰面。
陆大公子继承家业,时间来的自由,江慕水则必须恪守着小律师的上班时间早出晚归,有时也忙得脚不沾地天昏地暗。
两人时间不在一个平行线上,倒是好了,免得矛盾冲突,陆霖晟脾气极不好,为避免招惹他厌恶发脾气,江慕水经常早早起来洗澡洗漱,晚上回来也尽快做完。陆霖晟毫不在意他把婚姻关系破坏成什么样,所以往往只有她江慕水一个人,在很努力地粉饰太平。
可就算这样,婆婆邹明月还是能时时抓住她的把柄,处处都能刁难到她。
陆霖晟桀骜挺拔的身躯在浴室门前堵住了她,江慕水不知怎的脸倏然就腾起酡红来!
“霖……”江慕水叫出一个字就喉咙受堵,脸红低下头说,“水放好了,你洗吧,你……让一下我出去。”
陆霖晟酒喝得有点多,口吻冷幽地说:“两年还没习惯跟男人公用一个卫生间?装什么纯洁。”
他进来洗手,看了看镜子里自己一脸寒霜的冷漠样子。
江慕水睡衣款式保守,吊带碎花的,棉质,散下头发的样子跟她大学的时候一模一样,清纯漂亮至极。
如果不是陆霖晟每次跟她打电话时,听她那因当了律师而愈发冷静刻板的嗓音,几乎都忘了,曾经在他面前的江慕水是多么的温柔如水。
江慕水见他也不让,咬唇,侧着身子从他背后蹭过去。
陆霖晟眸光一凛,在她脱身要出去的瞬间,猛地伸手抓扣除了她细嫩的手腕!
“……”江慕水始料未及,一个趔趄!
“你……你干什么?”
“我这么晚回来你也不问我去干什么了?”他冷幽幽的嗓音沉声问道,甩甩手看着她冷笑,“我怎么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忍了?一开始的时候,不还总质问我去了哪个女人床上,跟哪个模特三流小明星传绯闻?还义正言辞地教训我,说婚姻的本质就应该是爱情和忠诚!你现在怎么不教训我了,啊?”
江慕水仅凭他抓紧她手腕的力道,就知道他喝醉了!
脸,滚烫到泛红,也羞耻到想藏起来!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些话?记得,就好!说明我说得还有道理,我说的是对的。话说一遍就够,否则说得多了痛得多了,就只能是消耗我自己的感情!”江慕水强忍着胸口的酸涩说道,口吻极力平稳,听着人心弦颤动相当舒服。
“你现在嫌消耗你的感情了!”
陆霖晟脸色剧变,猛然拽她过来,脸色狰狞地伸手扣住了她细嫩的脖子,眸子里迸发着寒光死死盯着她——
“你前十年怎么一点不怕消耗尽你的感情,跟个狗皮膏药似的什么事都贴在我身上!江慕水我告诉你,就是你现在这幅样子叫我觉得恶心,去外面我随便叫一个站街女,赔笑的样子都比你这假正经的脸好看!”
江慕水被他掐得脸色发白,浑身像被冰雨淋过。
羞辱感更是让她浑身瑟瑟发抖。
“所以你现在觉得我以前好了?”江慕水不甘示弱地抬起下巴,红着眼圈跟他对抗,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可我百般温顺,言听计从的时候也没有见你当时对我好一丁点!你说我那样有什么好?!”
“真对不起现在叫你恶心了,陆少爷,可我也不过只是在保护自己,不再那么恬不知耻奋不顾身,我现在想要点脸,站起来做人,说实在的这样久了,每次我想起自己之前那副哈巴狗的样子,我也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她红着眼圈的委屈模样,一直以来,他都是熟悉的!
陆霖晟怒火烧到了头顶,狠狠掐着她的脖子恨不得把她掐死,最后狠狠一松开将她推搡到地上!
“滚!”
江慕水猝不及防,往后跌坐在地上!
胳膊撞到后面柜子角,顿时疼的她捂住上臂冷汗涔涔,江慕水两手撑地坐起来,看着这个狂躁症间歇性发作的男人,垂下纤长卷翘的睫毛,站起来就走。
吼吧!
羞辱吧!
她反正被骂惯了,也不是当年那个一句话就眼红哭鼻子的小女生了,她知道他在外面跟多少女人有染,可只要不带到她面前,不踏进陆家这个家门,来羞辱她,那就是好的!
江慕水坐下来,想继续敲字,眼泪却还是充盈了眼眶,被撞到的地方好痛!
她抬起下巴,手继续放到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陆霖晟走进这扇门,又死死盯着她。
以往他都不进她的书房的,两个人,分居很久了!或者说,是从来就没有真正在一起过!
江慕水看到了他站在她余光里,手指一颤,开始频频打错字。
陆霖晟地狱罗刹般走过来,敞开的西装让他浑身透着一股特殊的味道,他走到她后面,凝视着镜子里那变得苍白的小巧脸庞,张开双臂环绕住她,呼吸就这么喷洒在她的头发上!
江慕水心弦紧绷!
他轻轻呵着气,从后面把她紧紧抱住道:“你嫌你自己以前恶心是吗?我现在倒是有些怀念了。”
什么意思?
他在怀念什么?
一开始她江慕水的顺从,甚至抛开羞涩的主动吗?
可他到底碰都没碰过她,哪怕一时意外险些冲破底线,紧接着也是狠狠的一记响亮的耳光!说江慕水,你这手段,可真是叫人恶心到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