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场内摆了三排案几,一排上首位置,背东向西,是太子和太子妃、栗姬等人的座位。
左右两侧则南北向,分别是其余女眷、太子属官的座位。
三排案几都上张着遮阳凉棚,下衬打底软垫。
这样一摆,就正好在比武场中间圈出一块地方,用作皇子们比赛。
太子刘启首先入座,其余众人相互行过礼后,分别落座。
今日到场的,有太子妃薄氏、栗姬、两位王姬、程姬、贾姬,以及两位小公主。
太子这一家算是来齐了。
众人眼看日头底下,
刘荣与刘余二人皆披甲,两柄木剑对峙。
刘启饶有兴趣地看着二子,伸手拿起一个苹果,放在鼻子前面嗅了嗅,随手递给坐在身边的栗姬,笑着说道:
“刘荣今天看起来,的确与以前不大一样啊。”
“呵,你可别夸他。自从你让儿子们比武以来,他就没赢过。还是长子呢!”栗姬接过苹果,拿在手中,仍然一副冷淡的口气贬低刘荣。
刘启闻听她此言,多少感受到了些弦外之音,微微皱了皱眉。
大汉朝自太祖高皇帝刘邦开始,就定下宗法规矩:皇位继承立嫡以长,没有嫡子,则立庶长子。
刘启父亲,当今皇帝刘恒,二十二年前在宫廷血腥内乱中,以庶子继位。
为避免今后再出现继嗣不明导致的祸端,他登基不到三个月,就将庶长子刘启立为储君。
而刘启能以庶长子身份被立为储君,
都是因为,刘恒与原配所生的四位嫡子,早早就相继病逝的原因。
想到此,刘启心中冷哼一声:
这女人,
恐怕又是在提醒自己,今后要立刘荣为太子!
此时,坐在另一旁的太子妃薄氏,脸色微红,欲语还休。
栗姬话里暗藏的典故,她也是知道的。
她毫无顾忌讽刺自己身为太子妃,
既不得太子宠爱,又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不过就是嫁得早了些,才能占到太子妃的位置!
薄氏很想反驳。
但是,她心知栗姬心胸狭窄,性妒且急,不好得罪,
想想只能隐忍作罢,不与之一般见识,
免得再遭羞辱。
这时,刘胜的母亲贾姬好似无心一般,在一旁笑着插话说道:
“荣儿确实长进很多。昨天刘胜扔了个球打着他,他不恼不怒,几句话就把刘胜教训了一番。”
“娘,大哥当时其实是想打我!”
刘胜年幼,听着大人提到自己名字,立即放下手中正在把玩的果子,也来凑热闹。
“打死你,谁让你顽皮!”栗姬本就不喜欢刘胜,立即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对他喝道。
刘胜被忽如其来的一声呵斥吓得愣了片刻,
随即“哇~~~”的大哭起来,一头扎进母亲怀里。
贾姬赶紧伸手捂住儿子的头,陪着儿子两眼汪汪含泪,畏惧地用眼角瞟过栗姬。
“都别说了,看儿子们戏。”刘启不悦,面露愠色。
众女眷都不再说话,只有栗姬刁蛮的发出“哼”的一声,气呼呼地将手中刘启给的那枚苹果,重重放到案几之上。
比武场中,
刘荣挑了个劣势位置。
他迎着太阳,面向东拉开虚步,右手正握木剑,剑指向前,神情严肃,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四弟刘余。
刘余是个小胖子,也差不多刚刚十岁出头,手中木剑似乎有些沉重,一手拿不住,所以他用了个剑尖向上,双手握剑姿势。
刘启看到二子已做好准备,于是拾起案几上的小锣槌,轻轻在金铙上一敲,
“咣——!”
铙声响起,余音未落,
刘余即发出“嗷”的一声吼,双手将剑举过头顶,
完全不像一个十岁少年,
犹如下山猛虎一般扑向刘荣,对着刘荣的脑袋就劈了过来。
刘余打的主意是,刘荣虽然在兄弟中最年长,个子也最高,但是性格懦弱,平日也不喜习武,不善拳脚,
自己拼尽全力来上这么一劈,他必定抵挡不住。
一招也就见了分晓。
看台上,刘余的母亲程姬,为着儿子这气势凶猛的一剑,也甚是满意,下意识地侧脸看了一眼冷若冰霜的栗姬。
这栗姬!
仗着太子的宠爱,生下三个儿子,就成天由着性子欺负人。
不过,母亲那么强势,咄咄逼人,儿子却是毫无成色,像个软柿子。
长子又怎么了,还不是照样被我儿一剑制服!
太子就算不甚宠爱自己,但是母以子为贵,他喜欢刘余就是了!
程姬脑子里电光石火地这么想着,再转眼一看场上,不由得黛眉微蹙——
刘余那拼尽全力的一剑,竟然劈空了。
而且,
刘荣闪身避过这一剑,
迅速就找准破绽出手,反而将木剑探进刘余大开的中门,此时几乎就已点到刘余洞开的胸口。
从观礼台看过去,也不过两三寸的距离。
“嗬!”太子刘启两眼圆睁,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浮起笑容,低声夸起刘荣道:“反应够快的啊!”
栗姬看着儿子的表现,脸上的寒冰似乎也在慢慢融化。
刘余眼见刘荣一剑刺来,心中大叫不好,却力气用过头,收不住脚步,就要自己撞上刘荣这一剑。
不料,刘荣手腕竟然一歪,剑尖斜斜划过他的胸口,并没有刺下去。
刘余大喜,心想,机会来了!
他就地一旋,矮身向前蹚出几步,回头拉开架势,准备再战。
刘荣见他如此动作,心中不由得来了气:“你不知道我是在让着你的吗?”
他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观礼台,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们,于是口中小声地对刘余说:“老四,还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