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荣话音一落,对面三人顿时失色。窦婴也心中暗叹,刘荣知晓的事情,还真不少!
欧阳看着刘荣,目光变得肃然,他向右拱手,恭敬地说:“四十年前,售出此珠者,正是家祖!”
刘荣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突然想到,此人姓欧阳,东瓯国里,欧阳是国姓,难道此人会是东瓯王族?
于是试探着说:“我曾听说,此珠曾是东瓯王所有,怎么会到了会籍珠商手中?”
欧阳脸色一赧,似有难言之隐,低头沉默不语。两名同伴也都不说话。
刘荣意识到屋中气氛,有些尴尬,就又说:“如此说来,欧阳先生当有冠绝的奇珍异宝。”
欧阳抬起头,眼神闪烁,良久才说:“公子若真心求购,应有所表示。”
刘荣心下一喜,打算再加一把火,于是说:“若非欲求举世无双,也不必至东瓯来寻。请先生明示!”
然后向窦婴点了点头。
窦婴会意,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帛,放在刘荣案上,刘荣伸手将它打开,推到欧阳面前。
欧阳一怔,立即伸手接过:
上面写着一行字“委八百金购珠,比三寸以上,另七珍八宝各一。”
下方赫然盖着一方朱砂大印——“少府卿印”。
欧阳三人一看即大惊,不由对刘荣三人肃然起敬。欧阳站起身来,恭敬地垂首,双手递回绢帛,声音有些发颤,说道:“我等眼拙,请公子不要责怪。”
“嗯。”刘荣点点头,收起绢帛,微微一笑道:“先生不必如此。请问我在何处能购得此珠?”
“这……”欧阳沉默半晌,有些语焉不详地说道:“承蒙公子信任,待我试为巡访如何?”
窦婴假装不耐烦地说:“欧阳先生,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
“乌先生莫急,此等异宝,也只有东瓯才有,且东瓯国内,只有我能采到。”欧阳有些得意地说。
刘荣点点头,“五日期,如何?”
“可。”
听到欧阳如此应承,刘荣站起身来,准备送客,却不料欧阳起身并不挪步,只是看着自己。
“先生,还有何指教?”刘荣不由问了一句。
“公子……”欧阳迟疑一下,有些局促道:“循例应有定钱。”
窦婴上前一步,皱着眉头说:“一诺千金。”
欧阳也皱眉:“然需信物。”
刘荣一想也是,于是解下腰间蓝田玉佩,递给了欧阳。欧阳两眼一亮,像蜜蜂见到蜜一样,欣喜接过,放入袖中,又也从袖中顺出一块玉佩,递给了刘荣。八壹中文網
刘荣不动,窦婴伸手接过,乌孙驹即上前几步,打开房门送客。
欧阳带着同伴,亦步亦趋,出了客栈,犹然回头一看,口中喃喃自语:“年纪轻轻,好大的架子!”
“这三人,来头不小吧?”姬先生没看明白绢帛上的字,此时忍不住问道。
“是不小。这刘公子背后之人,张大人恐怕见了也得跪下。”欧阳道,只觉得背后一阵凉快,才发现,自己汗湿了衣背。
姬先生和欧先生都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欧先生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那得多大的官儿了啊?老大,你接下这活儿,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一趟,有八百金之多!三颗珠子,绝不能放跑了。走!”欧阳一跺脚,“快去找二哥。”
说着话,三人急匆匆地奔王宫而去。
刘荣和窦婴站在窗边,眼见三人前行的方向,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刘荣长吁一口气道:“成了。”
窦婴点头,又一拱手,心悦诚服地对刘荣说:“瞻彼淇奥,绿竹猗猗!少主,臣佩服。”
刘荣哈哈一笑,转身走向案几,稍显得意地说:“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再说了,是先生谋略在先,我只是略加施展罢了。”
窦婴跟到案前,说:“三寸的珠子,就已是异宝了,我们要三寸以上,而且还要七珍八宝各一枚,东瓯国,恐怕除了王宫里,别处是找不到了!”
刘荣点点头,说:“只有这样,才能逼着这些珠商去找东瓯王。”
“商人逐利,这个消息他们也不会外漏。”窦婴赞道:“我们也不必暴露身份,只怕东瓯王也会隐身来拜了。”
“那是当然。有这么大一笔横财,还有少府卿印在,他不来也得来。”刘荣笑着说。
“瓯人好利,且教化不及。”窦婴想到东瓯的民风,略一思索,提醒道:“恐怕还是要稍做提防。”
刘荣也以为然,于是说:“这几日,我们就在客栈等候,也不必出门。”
说着话,他坐在榻上,突然想起来,这件事还有一个不确定因素,不免眉头微微皱起。
窦婴见他这副表情,关切地问道:“少主,莫不是在担心吴国?”
刘荣颌首说:“是。东瓯与吴国交好,国中吴人颇多,希望我们此行,不会被吴国侦知。”
他的担心并非多余,因为此时,吴王专使下邳人周邱,就正好在东瓯王的宫中。
“邹先生,请不必多虑。”长着一副英武面容的欧贞复,端着酒杯对邹阳说:
“先祖率越人跟从衡山王反秦,转战关中,复从诸侯入关。又引兵垓下,助汉灭楚军。”
说到此,仰头一饮而尽杯中酒,待宫人斟满酒后,他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说:“可是皇帝将闽越封王,却将我东瓯封侯。”
“但是民意难平,我们都还是称你为瓯王。”周邱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假意奉承,实则有意激怒。
欧贞复冷哼一声,“皇帝明显是偏心罢了……所以,我自为王!”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起来,但是笑声,明显不甘。
周邱站起身,趋步上前,一揖到地,朗声说道:“吴王亦为大王叹息,已经很多年了!”
“是!吴王重我,老夫亦重吴王。”欧贞复也起身,向东拱手拜谢,“先生请坐。”
周邱转身端起酒杯,走到欧贞复面前,举起酒杯道:“但是,汉高皇帝曾立下‘白马之盟’——非刘姓不得封王,非功德不得封侯,若有违背,天下共诛之。”
周邱再一举杯:“大王,仆有一计,定能助王达成心愿。但是须守秘密,不便使人与闻。”
说罢,四下看了一番。
欧贞复面色一凛,随即招呼左右退下,唯独王弟欧贞鸣仍默然坐着。
再看周邱,依然端举着酒杯,只把双眼微闭,仍不肯说话。
于是,欧贞复又向欧贞鸣扬了扬下巴,欧贞鸣站起身,哼了一声,悻悻的趋向东厢。
“周先生……”欧贞复目送王弟背影消失,声音低沉地叫着周邱说:“现在可以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