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慎重起见,没有带任何物件。”刘荣明确答道:“不过,有一言先生转告将军——‘不可僭越封号,欧省当为世子’。”
说罢,他含笑望着范易:“不知先生觉得,此言可否取信?”
范易闻听,脸色大变,浑身一震,顿时死死盯住了刘荣,少顷,缓缓说道:“足矣!”
刘荣刚才说的话,他曾在密室中听到欧贞鸣提起过,是汉朝天子对瓯王立太子一事的批复。
能一字不漏,全部背出来的,那就是看到过圣旨之人。
于是,他神情肃穆,开门见山地说:“公子受皇长子令,到东瓯来,除了购珠之外,必定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请直言不讳!”
刘荣点点头说道:“是。我们三人,的确还有要事。不过,此事非当着将军的面才说不可。”
眼见范易脸色尴尬,面露不悦之色,刘荣随即正色又说:“先生请不要误会,这么做,无非就是因为天家事大。来之前,皇长子曾有言在先,须与将军面陈。”
范易听到这里,也不便再问,于是站起身来,行了个礼,毫无表情地说道:“那请三位就在县衙歇息,三日后,待将军召见吧。”
刘荣点点头,窦婴在一旁插话道:“我需回客栈,将行李一并带来。”
乌孙驹也瓮声附和:“还有马车。”
范易笑着说:“三位不用担心,行李已经取回来了,俱在客房。马车也令客栈好生看管,回头自取即可。”
说罢,即转身离去。他刚一出门,那名一直侯在门外的队目,此时就站到门口,对刘荣三人朗声道:“三位请随我到客房!”
……
范易已经走远,然后一转身,闪进回廊拐角处,暗中观察着刘荣三人。县令张大人站在他身旁,小声地问道:“范先生,此三人究竟是什么人,要劳先生如此费心?”
范易摇了摇头,低声回道:“这三人身份,恐不是你我能轻易得知的。”
“下官不知理所当然,连先生也不能得知,那岂不是……”张县令倒吸一口冷气说。
范易鼻中轻声哧了一下,看着队目领走刘荣三人,便回身问向张县令:“都安排好了吗?”
“眼线耳目,均已按先生要求,布置好了。”张县令恭敬地回到。
“那好。”范易移步欲离去,又想起有话还要叮嘱,便道:“张大人辛苦了,务必严守三日,除了将军,任何人不能提走三人。”
“是,下官清楚。”
“有劳张大人。将军日后,定有重酬。”说罢,范易径直走向外堂。
张县令一路送到门口,一路为将得赏赐而心中暗喜,也不停琢磨:“这三名商贾,究竟何人?”
范易回到将军府中,见到欧贞鸣,将事情进行汇报,最后补了一句:“此三人,我是第一次见。”
听完以后,欧贞鸣沉思片刻,说道:“好生安置,待长安信使回报以后,再做打算。”
范易颌首,换了个话题又说:“珠场令还需做安排。”
欧贞鸣便有些恼怒,慨然道:“此事必是有人使巧构陷,借以挑动我与大王争斗。”
范易沉吟片刻说:“那三名被殴至死的珠民,已经查明,不但不是大王珠场珠民,甚至都不是我们东瓯国民。”然后话锋一转说:“三块腰牌,更是来得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
“差役普查大王珠民之中,并不曾有人遗失腰牌。”
“一块牌子而已,仿制不难。”欧贞鸣笑着说,又有些奇怪地看着范易,又道:“先生为何盯上了三块腰牌?”
范易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递给欧贞鸣,回道:“将军请仔细看,这是死者腰牌,与东瓯腰牌,有何不同之处?”
欧贞鸣微微皱眉,并未接手,嫌弃那是死人的东西,有些不悦地说:“我不看了,你直接说就是。”
范易仍然伸着手,微微笑着,上前一步道:“此腰牌,也为竹制。然而,对于腰牌,珠民都是随身携带,此物经过海水浸泡,又常受磨砺,一年即腐蚀损坏,不易辨认。每年年底,珠场便组织更换。”
他一转手,晃动腰牌,接着说:“现在正值年关,所以,按理腰牌应该已经老旧不堪,而此三块腰牌,虽然表面老旧,但是,字迹清晰。当是伪造。”
“那又如何?”欧贞鸣不解地问。
“这便是有人取巧构陷的证据。”范易将腰牌放入怀中,看到欧贞鸣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说:“空口无凭,以此为证。”
“哦。”欧贞鸣恍然大悟,感激地对他说:“背后指使是谁,暂不重要。首先是要证明,有人设计于我,寻机挑起事端,搅乱珠场。”
“是。”范易点头答道:“缉查背后主使,那是郡丞、县令和珠场令份内之事,于将军并无干系。将军当务之急是洗刷清白,以免落入陷阱之中。”
“先生所言极是。”欧贞鸣愤然怒道:“若是查出谁人主使,我决不轻饶。”
然后他又恨恨嘱咐:“令欧阳劫查腰牌由何人仿制,若是东瓯国人,杀无赦。”
发过一通火,心情稍微平息片刻,然后又想起来刘荣三人,便接着方才话头问道:“刘栗三人什么表现?”
“泰然自若,处变不惊。”范易说了八个字,面露赞许神色。
欧贞鸣走到窗前,回身看着他,缓缓道:“让欧阳劫于暗中保护。”少顷,面露阴狠之色,低声说:“当然,如有蹊跷……”,他话未说完,只是挥臂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范易默然,点了点头。
这边刘荣在县衙,每日与窦婴、乌孙驹三人除了吃饭,就是在院中闲坐,门口有差役把着,倒也平安无事。
只是,三日已过,却仍不见欧贞鸣踪影,难免心中有些焦虑,但面上依旧平静,私下找到窦婴商量,窦婴却也并不着急,只劝安心等候。
到了第六日中午,细雨微微,空气中雾气婆娑,世间好似笼罩在轻纱之中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刘荣房间门户大开,他独自坐在窗边,煮茶读书。窦婴和乌孙驹二人,则在门外走廊栏杆旁倚靠着,低声说话。
三日闲暇,与世隔绝,乌孙驹有些焦躁,却看刘荣和窦婴平稳如常,好似度假一般,忍不住就说道:“你倒是闲得住!”
窦婴挑一挑眉,小声说:“我岂不早就是闲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