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绮兰阁里,却也是早就备好了午膳,盼了一上午的王夫人,正带着刘彘和两位公主,等着皇帝过来。
今天朝中大议,庶务繁杂,皇帝一定会很累,所以,她特意准备了酸汤食,给皇帝开胃养身。
看着一席的膳食,她自己倒觉得腹中饥饿,想一想,便自嘲地笑了起来。
然而,一听尚食黄门来汇报:皇帝带着皇长子,去了兰林殿进午膳。
顿时觉得虽然食前方丈,却也索然无味。
于是长叹一息,瞅着呼呼大睡的刘彘,心中说:快快长大,让你父亲看看你的本事。
就在此时,又有人来通报:馆陶公主来了!
王夫人心中一喜,皇帝没来,大姑子来了,也是不错!马上便扭动腰肢,站起身来,趋步下了台阶,迎出阁外。
远远地就看到,一顶华盖下,一位盛装妇人,由着一大群黄门、宫女的簇拥,如天后下凡一般,走了过来。
王夫人怀抱刘彘站在阶下,重重地欠一欠身,行礼道:“长公主驾到,未曾远迎,王娡失礼……”
未等她把话说完,馆陶公主刘嫖就大大咧咧地摆着手,搀起王娡,笑着说:“你我姑媳之间,不必多礼。”
然后,把头探过来,看看刘彘,眼中颇是喜欢地道:“不错!有乃父摸样!”
随即解下腰间玉佩,递给王夫人说:“此次从堂邑返回长安,我这个做姑姑的,也没带什么礼物,先把这玉佩送与刘彘。”
王夫人一脸感激,胳膊夹着襁褓,双手接过玉佩,手中一握,又惊喜地一声低呼道:“好暖的玉啊!”然后抬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替刘彘先谢过姑姑!”
说着话,二人便走上了阁楼。
馆陶公主站在楼中,看着眼前一席膳食,故作疑惑地四下张望一番,然后问道:“刘彘父亲呢,怎么不在这里?”
王夫人脸色一变,没有说话,眼眶红了起来,只把头一低,看着怀中刘彘。
“哦——”馆陶公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哼,果然是百姓疼幺儿,皇帝爱长子。这刘启!”
王夫人嗫嚅着,小声说:“长公主莫要怪皇上,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还替他说话。”馆陶公主气咻咻道:“我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今年头一遭进宫,还以为他会在你这里。也罢,等会我找他问问去!”
“我这里已经备着膳食,姐姐不嫌弃的话,就请坐下说话。”
王夫人怕她再说出些什么过激的话来,宫中本就耳杂,万一被别有用意之人听到,再添油加醋传出去,肯定会给自己惹上麻烦,于是示意着看了看四周围,赶紧转移话题。
馆陶公主从她的表情和眼神,也明白了王夫人的意思,不过身为长公主,皇帝的亲姐姐,她自己是骄横惯了,倒并不在意些什么。
“奶奶那里,怎么说的?是不是叫你常带刘彘过去?”馆陶公主一边坐下,一边问。八壹中文網
王夫人知道,她说的“奶奶”,指的就是窦太后,于是回道:“是的。我和刘彘,三天去一次长乐宫,看奶奶。”
“嗯。”馆陶公主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少顷又说:“皇帝现在忙,梁王和我都又各在封地,奶奶身边无人陪伴,你能去,就带刘彘常去看看!别……”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她意识到失语,立刻停住话,眼睛在饭桌上四处看着,口中说:“给我一个枣!”
王夫人却在想,她说到那个“别”字,就没说了,后面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心中想着,口中倒也不便问出来,只是陪着馆陶公主一起用膳。
“今年回来了,我也不打算再去堂邑封地。太后年事已高,眼睛又看不见,我得留在长安,陪着她。”馆陶公主吐出枣核,说道。
“那刘彘有福,可以经常得到姑姑教导了!”王夫人高兴地说,一双眼中,闪出期待的光芒。
馆陶公主笑笑,回头看着趴在一旁的两位小公主,怜爱地伸出手,分别摸摸两人脸颊,对着王夫人说道:“我把陈融也带回来了。以后,让他们兄弟姐妹们几个,常常见面,一起玩耍。”
随即,转脸用长辈的口气,和蔼地问两位公主:“姑姑久未回长安,忘记你们叫什么。你叫什么呢?”
大的听到姑母问话,立即站起身来,口齿伶俐地回答:“回姑姑的话,我叫刘璞子。”
小的见姐姐说话,也不胆怯,随即一探身,跟着说:“我叫刘玉儿!”
“哦。”馆陶公主疼惜地看着两个小公主,对王夫人又说:“还是你这边好啊!”
然后见王夫人脸上神情是迷茫的,就补充说道:“那三个,除了知道一个叫刘荣,另外两个,却是连见都没见过!”
王夫人顿时明白她的意思,淡淡地说:“恐怕以后更难能见到了。”
“为何?”馆陶公主不解。
“都封王,到封国去了。”王夫人回答说,顺手叉起一片蜜饯,递给了馆陶公主。
馆陶公主接过叉,拿在手里,并没有立即享用,想了一想,看似漫不经心地对王夫人说道:“皇帝可真用心啊!”
然后站起身来,望向阁楼外花间小道,也不知是问谁地说:“他到底吃完了没有?”
王夫人也跟着站起来,小心地问她道:“要不然……我差人去看一下?”
她这么说,其实有些口是心非,并不是真想派人去兰林殿,因为这么做,不但会遭来栗夫人的是非,也同样会引来皇帝的不满。
馆陶公主听王夫人这么说,想了一想,摇摇头,坐下身来道:“算了,算了。我就在你这再坐一会。他总不会一下午都呆在那边吧?”
王夫人莫衷一是地笑笑,心里暗想:想来也不会。
此时兰林殿中,皇帝刚刚吃完一枚麻饼,赞不绝口,心满意足地说道:“等了半天,总算是吃到了!”
栗夫人坐在皇帝右边,听到皇帝的话,见皇帝咽下了最后一口饼,便又奉上一碗鸡汤小米粥,“你喝口粥,别噎着了。”她说。
皇帝接过来,用银勺舀一小口喝下,然后咂咂嘴,笑着说:“你的手艺见长:饼有味,粥可口。甚合我心啊!”
“喜欢你就常来。”栗夫人满是嫉妒地说道:“那王娡给你吃啥好吃的,灌啥迷魂汤了?成天呆在绮兰阁中!”
皇帝放下了手中银勺,嘴角动了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