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易虎须发皆张,一双虎眼圆睁,逼视着吴楚二王,和满堂的大小将领。
“桓将军!危言耸听了吧。”楚王瞪着他,轻蔑地说。
吴王倒极为信任桓易虎,看他神色凛然,言辞激奋,顿时受到感染,一直腰,坐了起来,认真地问道:“何出此言?”
本来都在笑谈的将领们,也都一个个闭上嘴,默默地注视着桓易虎,等他发言。
“第一,晁错一死,我们失去了起兵的理由,反倒师出无名。”
“第二,吴楚四十万大军,困顿于坚城之下,日久师疲,将士厌战。”
“第三,齐境四国,至今仍在围攻临淄,没有发挥钳制作用。”
“第四,赵军在河北做壁上观,匈奴也未发一兵一卒。”
“第五,若长安趁机派出偏师,截断我淮水粮道,我军心必乱。”
“所以,我说失策,危险!”
桓易虎一口气说出五条理由,停下来再看众人,都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半晌,吴王才出声问道:“依将军之见,现在该如何是好?”
“请大王分我两万精兵,我沿河西进,不攻城、不掠地,直接攻打函谷关,封锁咽喉之地,绝断汉军东西联系!”
桓易虎大声地说,说罢拱手肃立,一副信心百倍的样子,看着吴王,就盼着吴王马上答应下来。
他的建议引起众人的议论,帐篷里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声。
吴王似乎被说动了,看看帐中诸将领,缓缓说道:“桓将军此计,似乎可行。”
“大王!”此时右首一员白发老将,站起出列,大声地说:“在吴楚大军威压之下,汉廷已经乱了!”
随即侧脸看看桓易虎,一脸不屑地表情道:
“君不见,皇帝诛晁错,周亚夫龟缩霸上不敢东来么?我军正当一路稳打稳扎,何须再出偏师?”
说罢一捋白须,又坐了回去,此人正是吴军大将军,赵安阳。
“是啊!”有人附和也说:“淆、殽两关,渑池一带,大王早有安排埋伏,何须再用大军去荥阳?”
听到这里,吴王也想起,自己此前曾派死士一千,化装埋伏于殽渑一带,顿时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得意起来,于是拈须大笑道:“桓将军所虑得当!不过,寡人也早有安排。不必多虑!”
“今日且拿住梁王再说吧!”他冲桓易虎摆摆手,示意不再多言,随即端起酒杯,对帐中百余人,朗声道:
“来,先在这军帐中,饮了这杯吴酒!不日寡人请诸公,未央宫中欢宴!”
话音一落,帐中立即欢声雷动,纷纷祝酒。
桓易虎一番热心肠,却贴了张冷面孔,无奈之极,只得找个角落坐下,心中郁闷异常。
刚一落座,就听到身边有人低声叫自己,一侧脸,才发现是大将军田禄伯,不免脸色一凛然,吃惊地小声问:“田将军,怎么坐在这里?”
田禄伯露出一丝苦笑,看着桓易虎,摇摇头,用非常低沉的声音道:“我军占尽先机,却困军于梁境。你说的没错,吴国危也。”
“那有什么办法,大王不听忠言。”桓易虎叹息。
“我昨夜也曾建议吴王,分兵五万,出江淮,收淮南长沙两国,再北上武关,与主力会合,整军西进。”说罢,端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默不作声。
“田将军此计神来之笔。”桓易虎低声惊呼道:“要是果能得行,则东边诸侯之地,皆为我所有。大王怎么说的,何时出兵?”
田禄伯脸上肌肉抽动一下,冷冷一笑,随口调侃道:“大王令猴年马月出兵。”
“啊?”桓易虎一愣,随即神色黯淡地问:“大王为何不肯出兵?”
“此计虽好,奈何被太子刘驹阻挠。”田禄伯口气变得轻松起来,他看着桓易虎说:“太子担心我到时候会领兵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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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桓易虎叹息道:“两军相见,善谋者胜。”
田禄伯只自顾自饮酒,也不再做声。
午饭一过,桓易虎领着吴王军令,出了王帐,放眼看看四处,吴楚两军,旌旗飘扬,军威甚张,一想到自己的计策,因为老将们不肯冒险,而至被废;再想田禄伯的建议,又由于太子猜忌,也不得施行,不由得心灰意冷,口中喃喃道:
“良策不行机先失,坐使雄兵功垂成。”
心中虽是埋怨,但又无奈,还是点起前锋,加了六千步卒,一千弓箭手,浩浩荡荡又杀向睢阳。
梁王站城头,远远望见吴楚军中尘土飞扬,鼓角齐鸣,阵势似乎比上午更加浩大,于是赶紧传令:
“两军城头据守,一军巡防四处!”
看着旗官匆匆离去,梁王心思:睢阳城墙,虽然坚固,但是吴楚兵锋甚锐,且人多势众,困守孤城也独力难支,急需朝中派军支援。
想到此,又叫来使者,急急忙忙地问他:“周太尉现在到哪里了?”
“大王,周太尉现在在霸上!”
“啊,他还没出兵么?!”梁王急得团团转,猛然想起窦婴来,又问:“窦将军呢?”
“窦将军尚在长安调遣兵马。”
“我……”梁王又急又气,大骂道:“皇兄啊皇兄!我梁国挡了吴楚几十万兵马十余天,全境举兵,你派的两人,还在长安游荡散步?!”
“给我上奏!告诉皇上,再不派兵来,若梁国失守,寡人,寡人一把火烧了睢阳!”
“等等,也再派人找周亚夫,让他即日来救!”梁王发完牢骚,恢复冷静,想一想,还得再求周亚夫,于是咬牙切齿地吩咐道。
其实,为梁王所不知的是,周亚夫和窦婴,早已收拾妥当,整军待发,只是突然接到皇帝口谕,竟然让他们暂缓军事,静候佳音。
二人不得已,只好扎下大营,屯兵备战。
周亚夫无奈地嘀咕一句:“梁王自己先扛着吧!”便把梁王的求援告急书,搁置一旁。
梁王困在城中,不明就里,情急下将胸中怒火,都喷到周、窦身上去了。
令人奇怪的是,吴王老迈糊涂,有良策不用,困于睢阳城下,错失先机。
但是,皇帝又为何留军不发,也摆出一副和谈息兵的架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