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大炎国的人对现代的学科又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尤其是那些读书人,以往他们认为‘皆下品’的科学技术,竟能发挥这么神奇的作用!
尉迟晏带人兴办的新式学堂在高考过后迎来了入学高峰期。
“无论是何身份,新式学堂不看身份,所有人都必须通过面试和笔试了才能被录取!”
李常德拿着一个喇叭,对前来报名入学的人群喊话。
“我也要走这些流程吗?”前来报名的男子问道。
李常德见其左右小厮环绕,锦衣华服,便知这是哪家的小公子。
“无论是何身份,都要考试!”李常德跟他再次强调。
那男子身边的小厮为自家公子说话,“我家公子曾是国子监的,难不成还需要和其他人再考一次?”
这话问出了在场很多人的心声。
“是啊,我以前也是国子监(太学)的,我也需要考?”
国子监门前,来报名入学的终究大部分都是京城的读书人,他们大多非富即贵,平时读书也是为了入朝为官或子承父业,身份在那里,他们自是有种优越感,认为自己能有一份特权。
李常德只看一眼,就知道他们的心思。
他往旁边看了尉迟晏一眼,见尉迟晏没有什么动静,便继续道,“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在哪里读过书,所有人都要考!”
那小厮还想再说什么,他家公子已经抬手阻止了他。
男子拱手问道,“那何时开始面试?”
“现在便可。”
尉迟晏一开口,自他身后就出来了几个侍卫。
侍卫们举着一块牌子,各自到一间教室门口站定,他们举着的牌子上写着不同的字。
从左到右分别是“政治历史文学”、“数学”、“物理”和“化学”。
有宫女在他们身旁拿着喇叭喊话,“此乃笔试场地,政治历史和文学为一个学科,数学物理和化学也合为一个综合学科,请面试通过者第二日到此处进行笔试!”
笔试地点有了,有人问,“那面试在何处?”
尉迟晏旁边的卫一向前一步,“面试的各位请随我来!”
说着,卫一往更远处的几间教室走去。
那几间教室门上都粘贴写着候场室,只有第一间门口才贴着‘面试室’的牌子。
宫女侍卫们维持着秩序,让人们一个个有序的领号坐好。
而此时,面试的教室里,已经坐了好几位老师。
那个小公子排在前面,等他拿着一号的牌子进去时,迎面就是几个坐在桌子后的老师。
出人意料的是,那几人当中竟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那女子对他说,“一号先做一下自我介绍。”
清冷淡漠的声音唤醒了他的神智,男子略有些窘迫的开口,“我叫乔治明,是太尉的二儿子……”
苏安宁皱着眉打断他,“我们不需要知道你的家世,你只要告诉我们你有哪些特长,在哪方面有过何成就等就行!”
“……啊?”
乔治明没反应过来,他要说自己有什么特长?特长是什么?
乔治明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见几个老师都是和苏安宁一样的态度,乔治明瞬间想到了往日学堂里的夫子皱着眉训人的样子,他心里一紧,顿时不敢再胡乱想其他的事。
绞尽脑汁地介绍了自己的特长,乔治明以为这就是结束时,苏安宁再次开口,“请你简单评价一下当今天下的形势。”
问题一出,乔治明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他想问,这是能顺便说的吗?
可咋一看到苏安宁面无表情的脸,他只好尽量委婉的回答这个问题。
苏安宁显然不太满意他的回答,继续问了一个又一个直白又刁钻的政治问题。
其他老师问的也和苏安宁差不多,丝毫不顾及乔治明会有什么想法。
等乔治明战战兢兢的回答完,他就被一个宫女领了出去。
苏安宁等人每面试完五十个人,就会有人上来拿走他们的评分表去统计分数,等外面几百个来报名的人全部面试完,通过初次考核的名单才张贴了出来。
在新式学堂门口等了一整天的小厮看到名单上有乔治明的名字时,立刻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告诉自家公子。
乔治明听到小厮的报喜时,还有些恍惚,“我竟然通过了?”
他记得当时几个老师的面色都不是太好,其中那位女子甚至还皱过几次眉,乔治明有无数次都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
谁知他竟然通过了。
乔治明不禁用力掐了几下大腿,等感受到一阵疼痛传来时,他才发觉这不是梦。
忍不住高兴的哈哈大笑,乔治明豪气的大手一挥,“今日跟我来的每个人,全都有赏!”
几个随行的小厮顿时跟着喜笑颜开。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面试通过的人里,只占了来报名的所有人中的一半。
有认识乔治明的人见他通过了,而自己却榜上无名时,顿时气愤道,“还说不看家世背景,那乔治明不就是因为是太尉之子而通过了么?我不服!”
有同样落榜的人听见这话,问他,“兄台这是何意?”
那人愤愤不平的说起乔治明的身份,以及自己不如乔治明的家世,最后他还怒声道,“若是能凭家世入选,我也不会不服,可今早都说好了不看家世,那乔治明上榜,不就是赤裸裸的打脸吗?!”
男子这话说的是有底气在的,他和乔治明同在国子监读书,往日里乔治明文章背得一塌糊涂,经常挨夫子训斥,就这样的人,在国子监成绩远远不如他,怎的他落榜了,乔治明却通过了?
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男子是不信的。
他甚至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比乔治明差的地方!
身边也有其他国子监的人,他们也认识乔治明,眼见尉迟晏不在,也愤愤不平起来,“我也不服!”
“那乔治明学习平平,怎的我们没通过,他就通过了?”
“肯定有问题!”
……
讨论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连远处的乔治明都听到了。
他一旁的小厮怒极,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
但还没等他们上去,就看到那几个面试官出来了。
苏安宁几人在屋子里看通过人的名单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这喧哗不像是在简单讨论,听语气倒更像是有人闹事。
她和另外几个面试的夫子对视一眼,一起出去查看。
刚一出来,就听到了前面几人说有问题的声音。
“安静!”一个夫子拿着喇叭严肃喊道。
人们听到这被喇叭扩大的一声,转头看到苏安宁一行人出来了,顿时所有人都禁声了。
无他,因为刚才他们面试的时候,都和乔治明一样经历了一遍各种直击心灵的扣问!
他们现在看到几个面试官,刚才那种害怕回答不上来的紧张顿时又冒了出来。
苏安宁环顾一周静下来了的人们,沉声问道,“是谁有问题的?谁不服?”
空气安静了好久。
气氛顿时冷沉下来。
见许久无人回答,苏安宁继续道,“既然无人质疑,那便散了,别在这里闹事!”
周围人始终没人说话。
刚才那几个附和的人也都不见吭声。
陈飞握紧拳头,想怒骂那几人真是怂的一批!
但他自己其实也没说话,直到听到苏安宁说散了,他才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不平,嚷了起来,“我有问题!”
苏安宁的目光环视一周,很快锁定他,“你有什么问题?”
“凭什么往日成绩平平的他通过了,我们这些文章写得都比他好的没通过!”
陈飞手一指,直接指向了刚走近的乔治明。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的手看过去。
乔治明有些无措,见旁人都用质疑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忍不住就有些心慌,但始终还能保留着面上的镇定。
“这不是一开始问他也要考试的那个人吗?”
“我也想起来了,今早他小厮的话一出,我就猜他身份肯定不一般,这次面试不会有猫腻吧?”
“我听说他在国子监学习也不好,怎么就通过了?”……
各种质疑声渐渐多了起来,乔治明原本脸上维持的镇定开始绷不住了,慢慢显出了慌乱。
那些没通过的人,刚才不清楚乔治明是谁的,现在一听到他就是今早的那个人,之前没说话附和怀疑有猫腻的,也开始被旁人影响。
难道真的有黑幕吗?
所谓的不看家世是假的?
在怀疑的声音越来越广之前,苏安宁出声阻止,问陈飞,“你不服他通过了,你却没过?”
陈飞,“没错!”
“他面试时表现得合格,自然就通过了,你还能有什么疑问?”
“这就是疑问!”陈飞大声道,“我要知道凭什么他就合格了,我却不合格!”
“对!凭什么?”
“我们也要知道!”
“肃静!”一位男夫子沉声喊道,“我们的面试公平公正,一切按分数来看,从不看家世背景,谁分数高谁就通过!”
“我还是不服!”
陈飞继续出声,“你们的分数是怎么评定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因为他出身好,就给高分?”
有人附和,“没错!这幕后说不定有猫腻!”
几个夫子见状上前解释,“规则如此,我们并没有什么黑幕,仍旧也有其他出身一般的通过了,这就是证明!”
但有些人并不会听你如此解释就会信,第一轮的面试都没有通过,已经让好些人感到丢脸难堪了。
他们不会承认自己很差,毕竟他们以往吟诗作赋时,就是比乔治明强。
乔治明那个整天不好好学习,只会埋头搞些不务正业东西的人凭什么压过他们一头?
“你们说的话我不信!”
“我也不信!”
“那怎样做你们才信?”苏安宁问。
有人见她出声,哼了一句,“让一个女子来面试,我就觉得不公平!”
“就是,一个女子懂什么?我们学的你学过了吗?那些经文典籍看得懂吗?”
“真不知道太子怎么想的,竟让一个女子过来面试我们!”……
“你们!”一个夫子听不下去,就要上前斥骂那几个不尊敬苏安宁的人。
苏安宁有多聪明,在政治和理论思想等方面有多高的天赋,他们早就领教过了。
毫不夸张的讲,他们甚至觉得在这方面,读了几十年书的他们都比不过苏安宁几个月的学习成果!
见到自己尊敬的人被人这样诋毁侮辱,几个夫子如何能不气愤!
“既然不满,那便再面试一遍!”
尉迟晏从一旁走来,直接朗声道。
有人惊呼出声,“是太子?”
这一声,立马让所有人都快速让出了一条路。
尉迟晏就这样直走到了苏安宁身边,后面还跟着李常德和卫一等人。
他接过旁边的喇叭,举起来放到嘴边,“刚才是谁不服的?还有被质疑成绩的是谁?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再面试一次!”
这话一出,所有人惊呼一声过后,又不敢出声了。
当着太子的面质疑他的学堂有黑幕,这无疑是直接冒犯得罪到了本人面前,一不小心,未来说不定还会受到无妄之灾!
于是刚才那些附和的人都不出声了,他们生怕自己被牵连,都默默后退,把陈飞和乔治明给空了出来。
陈飞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把自己暴露出来,一口牙气得差点咬碎。
一群贪生怕死的鼠辈!
只会躲在别人后面,怪不得面试也不通过!
尉迟晏一看就知道陈飞是质疑的那个人,他吩咐,“卫一。”
卫一得令,“是!”
很快,空出来的场地上的摆上了几张桌子,苏安宁几人很快入座,每个人拿着一张表,随时准备开始。
陈飞衣袖里的手紧紧捏着拳,桌子都摆到他面前了,他再也无法退身,于是咬着牙,只好不情不愿地坐下。
他看向仍旧惶然不安着的乔治明,见小厮都推了好几下,乔治明才忙乱的要坐下,他心里的不爽才散去了一些。
乔治明这个上不得台面的怂样,本就比不过他,他何须担心自己面试不好?
乔治明慌忙坐下的时候,椅子都被带动得晃了几下。
他窘迫地不敢抬头看周围人的脸色。
刚才那些人的质疑他都听到了,听见有人说到他在国子监的表现时,本就不怎么自信的乔治明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为什么他会通过?
难道真的是因为今早他暴露了自己出身的原因吗?
他渐渐的也不太自信了,甚至内心都开始跟着别人否定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