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她已经睡着了。”余十七对试图把自己从篝火边叫开的钟麟奇说道，他的意思是有什么话不必遮遮掩掩。
见钟麟奇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余十七忍不住补了一句：“狐言就是百里小姐……”
“这个我知道，你给我过来。”钟麟奇耐心耗尽，亲自动手把余十七拖到一边。
余十七睁着困倦的眼睛望着钟麟奇，他也很想睡了，毕竟今天在船上自己也算是拼尽了全力。
“你在云中剑待过，认识这个吗？”钟麟奇低声问道，同时摊开之前一直紧握的左手。
余十七低头看去，钟麟奇掌心的东西是一块奇怪的圆形令牌，正中有一个朱色的“火”字。
“不认识……”他茫然地摇头，“这是从那些袭击者身上得到的吗？”
“是从那个‘火长老’身上找到的。”钟麟奇说着又拿出了另外几块令牌，令牌上的雕文有火字也有木字，只不过这些令牌都是镀银的，唯有最开始那块火字令牌是镀金的。
余十七回忆起来，那个红发妖女似乎就是“木长老”，剩下那些银牌想来是从那些喽啰身上搜来的。如果对方是一个严密的组织，那么以此推理，至少有五位对应五行的长老，长老之上说不定还有其他高手，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盯上百里璇……
钟麟奇微微有些遗憾，他本以为余十七在云中剑待过一定对江湖上各个组织的标识令牌了如指掌，还期望能直接问出对方的来路，没想到余十七回答得如此干脆。
“这令牌我着实没有见过，我离开云中剑也有两年了，如果是这两年冒出来的什么组织……也许小慈他们可能会知道。”说起虞幼慈等人余十七不禁露出了担忧之色，白天自己凭着一股血勇为了救百里璇不管不顾跳船，却也导致和虞幼慈他们分开了，也不知道他们三个现在怎么样了伤势要不要紧……
钟麟奇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安慰道：“那三个年轻人我看都挺机灵能干，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愿如此。”余十七点头，忽然心里有有些没了方向，对钟麟奇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白日击退了来袭的敌人之后，钟麟奇便把对方的那艘快船靠岸带着他们下船上岸步行，因为担心暴露行踪遭到后续的袭击，所以避开了沿途村镇，一直在沿江的山林中行动。
路上钟麟奇也曾询问过百里璇对方的来历，但结果却是一问三不知。余十七考虑到这样下去无法保障她的安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薄暮时试探性地征询百里璇本人的意见，问她愿不愿意返回靖容百里侯府，遭到了百里璇坚定的拒绝。
“不自由，毋宁死”，百里璇对此抱着强烈的执着信念，说什么也不肯走回头路。余十七随后便不敢再提此事，事实上送她回靖容也不太现实，他们乘船顺江而下已经到了肃州边境，走陆路折返回去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工夫就能走到的。
钟麟奇揣着下巴露出沉思之色，过了一会儿，他观察着余十七的表情轻声问道：“你很在意她的生死吗？”
“什么意思？”
“在连对手是什么人都没弄清楚的情况下，带着她继续上路等于把自己变成醒目的箭靶。”
“言下之意，就是丢下她不管？”余十七面露愤色。
“你要管闲事，自己本事先得够硬。”钟麟奇用嘲讽的目光望着他，“假如今天我不在对面那艘船上，你觉得你现在还活着吗？”
“我……”余十七无话可说，低下头认输：“你说的对，今天如果不是你在，我救不了狐言，自己也没命了。”
“你明白就好。”钟麟奇语气稍缓，接着有点苦恼地挠了挠头发：“可能你现在心里觉得我很厉害，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天下第一，甚至还差的很远。”
余十七沉默了片刻，问：“所以你不想继续卷入这件事了，对吗？”
“爹娘再怎么厉害，终究不能护着你一辈子啊。”钟麟奇幽幽叹道，“难道你和她以后就一直跟着我了？你应该不是这么想的吧。”
“你说的对。”余十七坦然接受这番教诲，同时心里也忽然一片清明——原来这段时间自己一直都下意识地想依赖钟麟奇来解决问题，自己面对困难险阻时的底气全部都来自于身边有一个高手保驾护航。
“但我刚刚的话也不是让你直接放弃她。”钟麟奇继续说道，“我是在确认你到底是真心想救她，还是只不过被自己心中一时的正义感驱使。”
余十七吃惊地望着他，不明白他所说的“一时的正义感”是什么意思。就算已经不是云中剑了，可余十七心底一直都还在用云中剑的道德标准约束自己，做一个正直、善良且富有责任感的人。
“你有多大的决心？”钟麟奇问，“对手可能是一个超过你想象的庞大势力，比你在云中剑那一年所执行的任务中遇到的任何一个敌人都可怕，和他们作对，你还能做一个普通的画师吗？”
“就算这样我也……”
“就算这样你也想保住那个百里小姐，好，这就是你的决心。”钟麟奇打断了余十七的回答，因为答案根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么我们的乌月之行就只能暂时搁浅了。”
不继续去乌月了吗？余十七心里有点意外，不过一想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如今他们走水路中途被截下，仍然身处帝国西北，距离远在江南的乌月足有数千里路。
如果对方仍打算继续组织针对百里璇的袭击，那这一路可就走得太辛苦了，诚如钟麟奇所言他也不是天下第一，就算是天下第一也总有休息和懈怠的时候……
敌在暗我在明，这就是他们所面临的最大困境。以对方失手便咬毒自尽的果决来看，他们要抓活的问出什么有用的情报也没多大可能。
余十七没有出声，等待着钟麟奇接下来的话。
“先跟我去金城吧，找找忘川在金城的分渡，多些人手也好办事。”
“这……”余十七对这个提议还有些顾虑，毕竟他心中对忘川的印象还停留在吕兴朝、玄铁二骑和金猊渡司那几个人带来的狡诈、凶狠和反复无常之上。
“不想找忘川，那只能找云中剑了，可你知道怎么联络他们吗？”钟麟奇斜眼问道。
余十七犹豫不决，他还是知道该怎么找云中剑或者荒芜游侠的，但是这个方法是否可以让钟麟奇知道还有待商榷……
毕竟云中剑成员也并不都是像虞幼慈他们那样平时就穿着昭示身份的白袍的，也有一些特殊的成员需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寻找他们只有使用云中剑内部的方法。
无论钟麟奇和他的关系再怎么亲近，对云中剑来说始终是个外人，还可能是潜在的敌人，而他当初加入云中剑时曾答应过谨守组织的秘密，即使如今离队这誓言也不会改变。
“先去金城再说吧……”余十七心事重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