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余十七被未秋桐言语挤兑，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正想反驳之时，却被她乘胜追击道：“你什么你？我刚才都听见了。”
未秋桐见余十七哑口无言，轻笑一下，伸出左手对他勾了勾手指，然而余十七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有事么？”余十七淡淡地问道，似乎没什么事他就不愿再与未秋桐聊下去了。
“呵，虞少侠好薄情，昨日临危之时明明还生死相依，转眼却这般冷淡。”
余十七眼神一沉微微蹙眉，露出不悦之色，刚想谴责她这样用词有搬弄是非之嫌，然而未待开口便看见未秋桐自己先笑了出来。
“不和你开玩笑了，昨日的事，谢谢你。”未秋桐忽然正色向他抱拳行了一礼，“其实原先我师父对你对同风门还有些疑虑，不过经过了昨日之事，她老人家很是欣赏你。”
她态度转换之快，令余十七有点不适应，一时没有回答。
“可惜啊……”未秋桐面带无奈笑意，叹了口气道：“虞少侠与桐儿终究是有缘无分，此事也勉强不来。”
余十七身子一震，惊愕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别误会。”未秋桐连连摆手，解释道：“这是我师父的原话，我只不过学给你听而已。对我对虞少侠而言，都没什么可惜的。”
听完她这番解释，余十七松了口气，抚着方才紧张到发疼的胸口笑笑。
“其实对我来说……还是有一点可惜。”未秋桐对他展露了一个带着三分忧伤七分惋惜的笑容，这令她右眼眼角下的那颗泪痣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余十七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生怕她接下来就要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比如“其实我对虞少侠也很是倾心，只不过我更在乎掌门之位”之类的。
“可惜的就是你也不喜欢我小师妹。”未秋桐抬手扶着额头做出苦恼之状。
原来她说的可惜是这个……余十七为自己方才的胡思乱想暗暗感到羞惭。
他想了想，对未秋桐说道：“说起来也是无巧不成书。柳女侠临危突破，现在功力已经甩开你一大截，日后你要怎么和她争掌门之位？”
“师父也不会那么快退位，我还有机会的。”未秋桐自嘲地笑笑，补充道：“虽然机会渺茫就是了。”
“我有一点好奇，你为何那么在乎掌门之位？”
未秋桐看了看他，轻笑着答道：“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爱慕虚荣贪恋权位的女人，说的好听一点叫好强。若是不能继承掌门之位，怎么对得起我名字前加冠的首徒二字？”
“真是这样吗？”余十七将信将疑。
未秋桐反问：“在这件事上我骗你做什么？”
“也是。”余十七认可这个说法，彼此八竿子打不着，未秋桐没必要对自己撒谎。
“或许我也该离开师门，下山去江湖走走闯闯。”未秋桐侧身望着远方山中的浮云自言自语般说道。
“为何？”
“你离家三年，一定收获斐然吧，还用问我为何么？”
“其实离家的这些年，我很少有机会像留在同风门的时候那样专心致志地练功。”余十七回想起自己这三年的经历，研修武学的时间屈指可数，还大都集中在初入云中剑接受步涉川训练的那两个月。
未秋桐眨了眨眼：“但你的身手依旧大有进步，对吗？”
这倒是不假，余十七点头说道：“我的武艺精进，恐怕和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场场胜负即生死的交手有关。”
“那是自然，基本功学扎实之后，在师门练的再多也比不上和水平相近的江湖中人真刀真剑打一场。”
“江湖险恶，你想找人练手，找你同门的师妹不行吗？这会儿厨房里不就有一个。”余十七往后撇了撇脑袋。
未秋桐一眼难尽地瞅了他一眼，说：“你的意思是让我找小师妹练？若是以前她让我几分倒还行，现在她境界高我太多，已经没有意义了。”
能够瞬杀的战斗，无论对胜者还是败者来说都没有什么经验价值。
“那你想满天下去找人切磋？”余十七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不妥，若是本身没有足够硬的本事，恐怕会与人结下仇怨。
“或许我可以去云中剑？”未秋桐笑了笑，“就像你当年一样。”
“云中剑可不是你想进就进的，用我老师的话来说，你这样的属于心不诚。”
“我怎么心不诚了？”未秋桐瞪眼。
“云中剑剑士，人人都愿为恪守信仰舍弃一切，你还想要做玄女的下一任掌门，临危之时恐怕不能看开。”余十七一本正经地说道。
未秋桐愣了愣，一笑置之：“行，我也就随口一说。”
如今的云中剑好手如云，恐怕也不缺你这样的人。余十七心中暗暗想道。
……
江州西部，重山夹江，极险处名为巫陵峡。
三九寒天，清晨大雾，江上风平浪静，偶尔听见三两声猿啼从两岸传来，尖厉凄哀。
朦胧之中，远处隐隐显出一庞然大物的轮廓，渐行渐近，竟是一艘舸舰逆流而上，逐渐驶出浓雾，分波而来。
舰首一人迎风而立，白袍翻飞，猎猎作响。身后所背是古剑云鸣，腰间所悬乃仿扶桑刀破月，这对在江湖中名传千里堪称招牌的兵器已经宣示了其人的身份，正是荒芜宗九阙宗主、云中剑首领藤安彤。
她站在船首，一双锐眼始终全神贯注地透过雾障检视着两岸的景物，终于发现了灵音谍网传回情报中所描述的那座雕刻在山体上的“鹰龙魔像”，确认这里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龙血神教本部总坛。
藤安彤凝视着那鬼斧神工般的雕象，缓缓抬起了右手向身后示意。
“宗主有令，停船下锚！”后头的云中剑高声传令。
舸舰在接近左岸的深水处抛锚降帆，其余宗主们得知抵达的消息，也纷纷从船舱内走出，聚集在藤安彤身旁。
“左臂飞鹰，右臂盘龙，三首獠牙魔像，不会错的，就是这里了。”雷卫肯定地说道。
“那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便只有一件。”古千峨抬手抖落双袖，亮出银光闪闪的臂甲。
“斩妖除魔，犁庭扫穴！”韦一惠冷冽地说道。
藤安彤回头朝后看去，只见藤以宁已经率领第一批打头阵的云中剑跳上了用于登岸的小船，于是对其余宗主道：“我们也出发吧。”
众人一同点头，踌躇满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