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十七从前对终陵弃和忘川相关的事丝毫不感兴趣,但是现在迫于形势,不得不耐心地在一旁听他讲述这个组织近几年来的情况。
听下来令他感到颇为震惊的一点是,终陵弃对组织的掌控几乎可以说成是极不上心,除去之前在乌月花船上开会时见过的那批人之外,终陵弃对忘川余下的人员知之甚少。
本来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余十七也相信,终陵弃的心思早已不在江湖事之上,之所以还保留着忘川只是因为还放不下曾为挚友的皇帝,对有朝一日再度为之赴汤蹈火存了一丝念想。况且身为组织的首领,只需要掌控自己的直属下级再通过下级们掌握整个组织便足够。
“忘川的扩张和人员管理,一直都是右渡领替我处理。”终陵弃缓缓说道,“包括虎岳等一批我不太了解的渡司,也是右渡领负责联络和管理。”
余十七直截了当地问道:“那右渡领的身份能说吗?”
终陵弃点头:“右渡领叫聂归疆,是我早年那批忘川旧部中少有的几个不愿意做锦衣卫,坚持留下来的人。”
“这样的人会背叛你吗?”余十七感到不理解。
“我不知道。”终陵弃苦笑,“这么多年了,也许人是会变的。”
余十七陷入了沉默。
“即使是皇帝,我也不敢说我们能够彼此信任一生,离开帝都的这些年,我虽然远离朝野,但并不代表我完全不关心国家的大事。”终陵弃交叉着十指叹了口气,“皇帝所做的事,有些我心中并不认同。”
念九果断地问道:“我们该怎么去找聂归疆?”
“我答应了云鹤前辈,上元夜之前不离开这里,所以我没法帮你们联系他。右渡领在忘川中身份极高,除了我只有左渡领可以在不经他本人许可的情况下主动递出暗号与他联络。”
左渡领……余十七怔了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小舟阿姨……”
“没错,你去找孟渔舟,顺便替我安慰一下她和冬儿,告诉她们不必为我担心。”终陵弃对儿子露出笑容,“这件事你去做最合适不过了。”
余十七从终陵弃口中得到了孟渔舟与冬儿现在居留的地址,便准备立刻动身前往。
“虞言志,等一下。”念九忽然喊住了他,而后对终陵弃问道:“那个聂归疆的详细情报,还希望渡主你能够透露给我们,万一要与之交手,心中也好有个底。”
终陵弃没有拒绝,将自己所知的系数相告:“他在忘川中属于低调的一派,从不张扬自己的武功,听闻他随身有六把神鬼莫测的刀,然而通常杀人连拔刀都不需要,十多年前便已经是堪比渡司级成员的精锐。”
“听起来很麻烦。”念九苦恼地说道。
“忘川的右渡领,麻烦是自然的。”
“他随身带六把刀,那岂不是很显眼?”余十七想到了这一点。
终陵弃摇头:“没有人知道他的六把刀到底是什么,也许是六把刀,也许是六种武功招式,也许是六种奇门兵器。”
余十七和念九交换了一下目光,彼此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不安。
“另外关于你们在调查的事情,我还有一个情报可以给你们。”终陵弃认真严肃地说道,“不知道你们来帝都之后,有没有注意到北面皇城方向高高的龙柱?”
龙柱?余十七与念九皆是一愣。
云中剑驻京办事处的前院,等人等的百无聊赖的云靖辰眼神好奇地四下张望,对守在门口那名白衣剑士时不时瞥来的警惕目光视若无睹。
他在院内转了一圈,最终停下来朝北面遥望,面露疑惑之色:“诶?那个高高的东西是什么?”
院内的屋宇飞檐遮蔽了视线,云靖辰想要弄清楚心中疑惑,四下寻找适合攀高之处,他的行为终于引起了守门那位的不满。
“喂,你到底想做什么?”
“啊?我吗?”云靖辰被身后忽然响起的大喝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讪笑:“我就是想看清楚北边那高高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龙柱。”守门的剑士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儿,“都造了大半年,就在朝天宫前的广场上,上元节摄政王要领帝国群臣在朝天宫前感拜上苍并举行宫宴。”
“啥?龙柱?”云靖辰听的一头雾水,“那就是根大柱子吗?”
“你自己去看了就知道了。”那剑士摆了摆手。
“哎哎,你知道就给我说说嘛。”
见那人不再搭理自己,云靖辰有些郁闷地鼓起了腮帮子。
“走了。”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余十七和念九分别出现在了云靖辰左右。
“特遣、师兄,你们可算是出来了……哎,去哪儿啊?”云靖辰被他俩推着往外走一脸迷糊。
“虞言志另有要事,你陪我去朝天宫前广场看一眼那龙柱。”念九说道。
云靖辰闻言喜形于色:“好啊!我正想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余十七在门口与他们二人分别,他要去终陵弃给的地址找孟渔舟打探忘川右渡领聂归疆的消息。
……
客房内的桌上放着茶壶和茶盏,杯中的茶水已经凉了,孟渔舟坐在椅子上侧着脑袋枕着手臂闭目养神。
冬儿则是有些无聊地坐在床沿摆荡着双腿,耐不住寂寞的眼珠左右转悠。过了一会儿,她蹑手蹑脚地下床,小猫似的朝门口走去。
“冬儿。”身后传来孟渔舟语气庄严的呼唤。
正准备开门的女孩身子一震,尴尬地转身,发现自己的娘亲仍旧保持着休息的姿态闭着眼睛。
“娘,我想下楼透透气……不乱跑。”
“帝都那么大,人又多,小心走丢了。”孟渔舟劝道。
“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冬儿撒娇道,“哥哥十六岁的时候就一个人去了云中剑呢。”
“真拿你没办法……”孟渔舟坐起身,无奈地撇了撇嘴,“别走远了。”
“哎!”冬儿欢喜地笑了,大大方方地打开门出去,又从门外探进来半个脑袋:“娘,你想不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回来。”
“不用了。”孟渔舟摇了摇头,“娘有些困乏,没胃口。”
冬儿细眉轻蹙,关心地说道:“那……要不娘你上床好好睡一觉,我就在楼下自己玩,我不吵你。”
“你去吧,不用担心我,透透气早些回来。”
冬儿答应了一声,关上门之后轻哼着小曲儿穿过客栈走廊,扶着楼梯小跑下楼。
剩最后六七级台阶时她一时起了玩心,大胆地轻盈一蹦,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张开双臂平稳地落在了地上,把正在一楼大厅的客栈掌柜和账房看得一惊一乍。
“小姑娘你……你当心点啊。”
“哎,没事。”冬儿得意地笑了笑,心说这算什么,不就是几级台阶吗,大惊小怪。
她背着双手小跳着出了客栈大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两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客栈大厅中,坐在角落的两个男子同时放下了酒杯,彼此眼神交流了一下,先后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