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十七按着终陵弃给自己的地址找到那家客栈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楼上有一丝异样的真气波动。
他心中警惕起来,右手虚按着剑柄缓步上楼,一边感知着真气波动的方向一边朝目标的房间前进。
忽然哗啦一声巨响,前方五步之外的一扇木门忽然被飞出的人影撞碎,余十七紧张地拔剑在手,下一刻便见到孟渔舟从房内走出。
“小舟阿姨……”余十七见到她颈上和前襟有血迹,不由得失声叫道,“你……你受伤了?”
“志儿?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孟渔舟闻声露出意外的目光,“你怎会在这里?”
“终陵弃让我来这里找你们,这是……”他望着那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刺客,心中一惊:“是忘川的人?”
孟渔舟点头承认,同时对余十七问道:“志儿,你上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你冬儿妹妹吗?”
“不曾见到。”余十七摇头,随即眼中现出惊恐:“莫非冬儿她……”
“快去,帮我去找她。”孟渔舟急切地请求道,“如果我没料错,冬儿也被人盯上了。”
“小舟阿姨你呢?”
“我方才吸入了一些毒烟……现在需要调息片刻。”孟渔舟揩了一把额头的虚汗,“我一会儿便来找你们。”
余十七点头答应:“小舟阿姨那你多加小心,我去找冬儿妹妹。对了,我爹让我转告你们,不用担心他,他在云中剑那边很好。”
孟渔舟见他转身欲去,心中忽然想起一事,提醒道:“小心一个叫聂归疆的人,据说他有六把刀,每一把都很危险!”
余十七回应道:“我已经知道了!”
望着余十七匆匆离去的背影,孟渔舟担忧地叹了口气,心中暗暗为孩子们祈祷。
她回到房间,找出解药服下,然后坐在床上调理真气,忘川的毒种类繁多,她也不能确定自己身中的毒素能在几时之内驱除,心中一时焦急万分又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在远离客栈的巷子中遭到伏击的冬儿正陷入苦斗,围攻她的刺客都是聂归疆的心腹好手,若是平时一对一她应付起来都会觉得吃力,何况是此时腹背受敌以一对多。好在这些人似乎顾忌首领的命令,交锋中不敢对少女下死手,本该致命凶险的杀招偏偏留有余地,倒是给了冬儿周旋的机会。
一来二去,反倒有多名刺客被少女用短刀所伤,但他们退下去之后立刻便有守在四周的同伴补上缺口。
聂归疆倚靠在十余步外的廊柱旁观望着这场战斗,当第五名受伤者出现之后,他终于不耐烦地再度开口:“一帮蠢材!我让你们活捉她,没说不可以废她手脚。这样打想打到明天去吗?只要人是活的就够了!”
话音未落,冬儿便感觉到四周敌人攻势加急,她的速度稍一跟不上,身上顿时被利刃划出了三道伤口。后背和右小臂的两道伤口较浅,但左腿的伤却让她的身法破绽比之前更多了。
面前的刺客抓住机会,一声低喝的同时用刀背压住了冬儿右手的短刀,再一绞动便迫使少女手中的短刀脱手。
另一名刺客则是趁少女的注意力被吸引到右边时狠辣地一拳打在了她的左脸上。
冬儿闷哼一声,侧身摔倒在地,手脚挣动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喂喂这一拳不会打成傻子了吧?”有人哈哈大笑。
“那又怎样,首领说了是活的就好。”出拳的那刺客沾沾自喜。
“脸都给打肿了,可惜了,本来多好看一小妮子。”
“哈哈哈哈……”
众人的戏语在聂归疆的一声咳嗽之后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不该在首领面前得意忘形,尤其是首领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的现在。
“带走。”聂归疆的命令简短而有力。
刺客们彼此交换目光,最后还是推出那个一拳打倒了少女的家伙去捡人。那人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走上前去俯身准备揽起少女的腰,其他人则是去扶起中了夺魄针此时还昏迷不醒的萧碑。
忽然远处的聂归疆猛然回首狼顾,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一旁的刺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那名本该将少女拦腰抱起的刺客却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冬儿“呸”了一声,将口中所含的一截染血的刀片吐了出来,撑着手臂缓缓起身对聂归疆冷笑:“右渡领,你忘了吗?当年这把刀可是你教我的。”
被她用口中所含的利刃割喉一击毙命的刺客躺在地上瞪圆了双眼,似乎至死也不相信自己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翻船。
“好,很好。”聂归疆的嘴唇没怎么动,从喉咙底下吐出了两声称赞。
冬儿的眼角噙着泪光,她抬手揉了揉自己被打得红肿的左脸脸颊,用失望遗憾的语气说道:“你是忘川最早的那批元老之一,跟了我爹最长的时间,原本我在心里还对你有七分尊敬,你教过我武艺,算是我的老师,可现在……”
“小姐什么都不用说了。”聂归疆打断了她的话,“我有我自己当行的道,和终陵弃要行的道并不相通。”
“有什么事不可以内部商量解决吗!我爹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历代忘川渡主,从没有像他那么好说话的人!”
聂归疆微微眯眼:“就是因为他太好说话了,这样的人永远也不可能给忘川带来真正的兴盛。曾经的我们令天下胆寒,而如今在终陵弃的带领下却成为了朝廷的鹰犬和被荒芜宗拴着链子的狗。当年我为什么放弃锦衣卫的高官厚禄而选择留下来?一个刺客本就该藏在阴影中舔舐刀锋上的鲜血,而不是幼稚地渴求通过给自己戴上枷锁换得活在阳光下的权力。”
冬儿咬牙反问道:“活在阳光下有什么不好!无论你再怎么宣扬刺客的骄傲,也否认不了刺客一辈子逃不开做别人的手中刀!”
聂归疆冷漠地望着她,似乎不打算动手,也没有反驳。
“这么多年下来,忘川积累了不亚于荒芜宗的遍布天下的情报网,也拥有了很多财源滚滚的产业,即使不再收钱杀人也能让大家活得很好。我爹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让组织里那些从小除了挥刀就什么都不会的人也能昂首挺胸地活在阳光下,他到底有什么错!”
她身后那些从属于聂归疆的刺客们神情各自不一,有的人不屑,有的人冷笑,有的人茫然,有的人漠不关心,但在那五花八门的表情掩饰下,每个人都在心中思索衡量她的话。
“他错在没有野心。”聂归疆说完这句话,身形一闪瞬间来到冬儿背后,在她做出反应之前一掌削在她后脑之下,而后揽臂将晕过去的少女扛在肩上。
巷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身着红黑衣甲的京尉府巡街士兵出现在了聂归疆等人的视线中。
领队的军官指着聂归疆高声质问:“干什么的!把人放下!天子脚下,光天化日,胆敢行……”
聂归疆收回了旋转飞回的两刃刀,望着因长官忽然捂着喷血的喉咙倒地而不知所措的京尉府官兵对手下下令:“动作麻利一点,干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