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冗长的旋转阶梯来到龙柱的第二层之后,余十七和念九二人纷纷松了口气。
面前有一座燃着火焰的铁炉,四周陈列的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套崭新的锦衣卫官服,而此时有两处架子已经空了。
“在我们之前有两个人来过了。”念九说道,“这火也是他们点起的,角落里堆着备用的生火材料。”
“龙柱的内部为什么会设这些东西?”
“这座火炉应该是专门给从水下进入的人准备的。”念九走近火炉,伸出双手感受着腾腾烈焰带来的暖意说道。
“那周围这些锦衣卫的衣服也是?”
“或许。”念九没有将话说死。
余十七走到其中一座陈列架前,伸手摸了摸架子上的衣服,对念九说道:“我们也换上这些吧。”
“正有此意。”
两人默契地将后背朝向对方,走向了各自面前的陈列架,取下其上的锦衣卫官服换下了自己身上的湿衣。
“你说,这些东西的存在,朝廷知晓吗?”换衣服的时候余十七问道。
“我从一开始就是往阴谋的方向想的,所以我认为……朝廷应该不知道。”念九回答道。
“潜入龙柱内部,换上锦衣卫的官服,然后又能做什么呢?”余十七百思不得其解,“总不能是换上这些衣服又原路从水下出去吧。”
念九戴上束腕完成了最后一步,心想衣服还勉强合身,转身对余十七说道:“这些问题我们继续往上走也许能得到答案。”
真相就在龙柱的上方吗?余十七下意识地抬头,旋转向上的阶梯仿佛无穷无尽,虽然他们现在只身在第二层,但实际高度已经比外面喷水的八条小龙要高了。
踏上台阶的时候,余十七忽然想到了念九的伤势,回头关切地问道:“你爬这么多楼梯没问题吗?”
念九戴着面具,余十七看不到她忍耐煎熬的脸色,也没发现她眼中的异色一闪而逝。
“怎么,你想背我爬到顶上?”念九戏谑地问道,“我倒是不介意,但是如果在这种状态下遇敌,两个人都会白死的吧。”
她避开了自己伤情的话题,只说这是眼下别无选择的结果。
余十七虽然心中有些隐忧,但他现在更关心的是终陵弃是否真的在顶上,所以并未反对念九的坚持。
两人在回转向上的阶梯上行走了很久,始终没有见到第三层的入口,透过墙壁上偶尔出现的窗口,可以望见夜幕之下灯火零星的帝都。
余十七听到了身后的人发出的喘息越来越重,他几度想要停下来,但念九却总是在他准备停步时用倔强的口吻说出自己还能坚持的言语。
“行百里者半九十,也许下一圈走完就是了。”念九这番话说的很轻,仿佛只是为了鼓励自己。
余十七也有些累了,双腿都感到酸麻,他也希望下一圈走完能够看到龙柱的第三层。
“砰”,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异样的巨响。
余十七脸色猛然一变,身后念九也做出了反应:“是火绳枪。”
“上面有人在战斗!”余十七紧张了起来,他在乌月见识过火绳枪的厉害,而终陵弃应该是不会用那种东西的,所以开枪的人是敌人!
“我们快赶过去。”
枪声很近,说明距离第三层所剩的台阶已经不多,这是个好消息。两人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上方的突发状况让他们一时忘记了身体的疲惫,重新充满干劲。
第三层的入口近在眼前,余十七拔剑在手,正准备一鼓作气冲进去时,前方再度传来了火绳枪击发的响声。
“终陵弃!”余十七情急之下发出了大喊。
“不要进来!”气急败坏的喊声在第三层响起,余十七认出了那是终陵弃的声音,心中喜忧参半。
他在短暂的瞬间于心中做出了抉择,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们父子也要一同面对。
跳过最后一级台阶,踏入第三层的地板,余十七选择用就地滚身的举动来避开伏击,他在翻滚的中途感觉到自己触碰了一根藏在地上的线,接着便有一发铁弹在枪响声中从他上方飞过。
后面的念九来的稍慢,正好躲过了那一发射向入口的铁弹。
绊线?机关?余十七滚地起身,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敌人的身影,只有终陵弃一个人站在距离自己十余步外。
“爹,只有你一个人吗?”他惊讶地问道。
“当然不是。”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声音是从前往第四次的楼梯上传来的。
余十七略一思索,想起了这声音的主人便是他白天在仓库见到过的忘川右渡领聂归疆。
“这些陷阱是你布下的?”念九来到了余十七身边,朝聂归疆所在的方向大声问道。
“陷阱自然是本来就有的,我只不过事先知道情报,稍微利用了一下而已。”聂归疆并未现身,而是站在他们所看不到的台阶上说话。
余十七这时注意到终陵弃的左肩上有一道流血的伤口,看起来方才那两声枪响,有一发铁弹他没能躲开。
察觉到余十七的目光,终陵弃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为自己担心。
“爹,你被他骗了。”余十七心中记着此行最要紧的事,见到了终陵弃赶紧向他告知真相:“小舟阿姨和冬儿都没事,我娘现在应该和她们在一起。这家伙当时取走了她们的发簪,就是为了引你出来。”
“我已经知道了。”终陵弃苦笑了一声,“现在……云中剑应该已经在全城搜捕我了吧?”
余十七大声地笑了笑,仿佛是为了故意笑给聂归疆听:“本来是这样的,但我见到了空岚宗主,她答应让我明晚之前找到你并带你回去,云中剑也能省些麻烦。”
终陵弃意外地怔了怔,然而随后说的话却让余十七心中一惊:“辛苦你了,但我已经决定不回去了。”
“为什么?”
“相识也挺久了,你觉得你爹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吗?”终陵弃反问。
余十七回答不上来,在他的心中,终陵弃对他们这些亲近的人当然是迁就颇多,称得上是极尽温柔。
“我这次来帝都的心愿,便是和该了断的人做完了断。”
“可是云中剑……”
“云中剑如果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那这一次帝都只能自求多福了。”终陵弃意味深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