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金光收束消失,前方已是一片狼藉,倒下的鬼面武士多半已经散架,碎片横陈遍地。余十七惊叹于夏浅语符法的威力,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夏小姐,真厉害啊……”
“厉害的是符箓,不是我。”她自嘲一笑,一边往前走一边继续说道:“你之前不是问过我降妖伏魔的事吗?降魔道门之中也分很多流派,常见的便有符、丹、剑、气。我主修的是太岳元武道的符术,相比后三种,这是比较容易学成的。”
随同她从散架的偃甲人偶碎片中穿行而过,余十七好奇地问道:“为何符术最为简单易学?”
“因为只要学会基础的画法和口诀便算初步入门了。”夏浅语解释道,“更厉害的人能在临阵对敌时,根据瞬息变化的情况随机应变现画现用,我还没那么好的本事,所以总是随身带很多各种提前画好的符箓。”
她说着拍了拍自己腰带挂着的五个布袋,向余十七表示布袋里头装的便是各式符箓。
这倒也不失为一种方便的办法,余十七微微点头,随后与夏浅语一同小心翼翼地往城堡深处走去。
穿过长长的甬道,二人来到灯火通明的大厅,一根吊索从大厅正中垂下,悬着点燃上百根拉住的灯座。前方的阶梯上铺着锦绣红毯,一人正横坐于阶梯尽头的高处,手中擎着一只半透明的玉碗。
“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中原来的驱魔师。打伤我的手下,我没去源梦村找你的麻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人斜睨了夏浅语一眼,将玉碗中的酒横洒在面前,酒液落在红毯上,晕开了一片暗色的污渍。
夏浅语伸手朝上一指,朗声道:“你就是这里的主人?那些偃甲人偶都是你做出来的?靠着这么点雕虫小技就霸占水源欺侮乡民,狂悖无耻!”
“雕虫小技?”他仰首大笑,头上的兜帽随之落下,散开的银发在烛火的映照下璀璨耀眼。
夏浅语与余十七都愣了一下,彼此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个疑问的声音——这人莫非是灵族?
“啪啪”的鼓掌声响起,阶梯尽头的男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道:“明明是通神之术,却被你这无知浅薄的女人说成是雕虫小技,也罢,今日便好好教训教训你。”
头顶那吊着无数灯烛的铁锁忽然震动摇摆起来,发出刺耳的声响。
余十七和夏浅语抬头上望,只见天花板上两道暗门开启,两只沉重的巨型偃甲人偶分别从两处缺口降落下来。
“小心!”两人几乎同时发出提醒对方的大喊,而后默契地分别朝两侧闪避。
足有两名成年男子加起来个头那么高的巨型偃甲人偶一着地便迅猛地展开攻击,巨大的个头并未拖累他们的行动速度,镶嵌满尖刺的铁拳呼啸着朝余十七和夏浅语砸去。
余十七不断地腾挪转移,虽然躲避偃甲的攻击不在话下,但面对这么一个浑身上下七成是钢铁硬木的大家伙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还手的机会。
同风门的剑术从起源到演进向来都是遵循以“活物”为假想敌手这一宗旨的,故而哪怕早先在西荒遭遇同样巨大的狂暴猿雪人,余十七也有与之一斗的信心,但面前的偃甲人偶从一开始便是死物,他该如何用剑术去“杀死”一个死物呢?
好不容易稍稍甩开一点距离,余十七朝另一侧的夏浅语瞥去一眼,发现她同样被偃甲逼得不停躲闪。
为什么不用符术?余十七心中正疑惑之际,便看到一张金色符箓从夏浅语手中飞出。伴随着她口中念动真言,符箓在空中舞动自燃,然而那符纸尚未烧尽便被偃甲人偶一掌拍碎。
拍碎符纸的铁掌没有丝毫凝滞,带着刚猛的后势继续朝夏浅语头顶砸落,后者只能咬牙往侧边再躲,同时迅速从腰侧布袋中再取出两张一红一白的符箓备用。
见到这一幕的余十七恍然明白了太岳元武道门符术的局限性,若是符体在术成之前被破坏则前功尽弃。
召来两具偃甲的银发男子抱着双臂站在台阶之上,看着下方两人被偃甲打得狼狈逃窜躲闪,脸上尽显快意之色。
正当他打算开口嘲讽上两句的时候,城堡上方忽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呵斥声:“宗修,你打算玩到天亮吗?快点把入侵者解决掉。”
银发男子脸上的得意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卑微的惶恐,他看向下方的目光一时间变得凛冽无比。
“如您所愿,我这就杀了他们。”宗修说着迈步往台阶之下走来。
余十七心底冒出了一股不祥的预兆,他隐约觉得方才那个呵斥宗修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自己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只是眼下情况紧迫他根本无暇去仔细回忆。
“公子!帮我一把!”夏浅语急切的呼声将余十七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她正在用手势指引余十七向她靠近。
“夏小姐!我该怎么帮你?”
两人飞快移动身形互相靠近,却也引来了偃甲人偶的左右夹击,带着尖锐铁刺的钢拳呼啸而来。
“帮我把符放到它们的头上!”
在二人身形交错的瞬间,两张符箓已经转交到了余十七手中。下一刹偃甲双拳轰至,两人各自跃起,夏浅语飞身后退,余十七则是踩着偃甲的臂膀再度向上,此情此景一如当初他对付那两头狂暴的猿雪人。
“刀剑不能伤害偃甲,但我有办法摧毁操纵的中枢让它们停下来!公子,拜托了!”
“交给我吧!”余十七一脚踏在偃甲人偶朝自己抓来的另一只手背上,凌空翻身朝它的脑袋飞扑过去,左手将夏浅语交给自己的符箓狠狠地拍在了偃甲的左目凹槽上。
另一具偃甲的铁拳此时正好追至他身后,余十七听风辨位早有提防,抱着面前这具偃甲的脑袋飞快地绕了个圈藏到后头。
这是他临时想出的引它们自相攻击的计策,但铁拳却并未如他预想的那样砸在这具偃甲的面门上,另一具偃甲在最后关头停住了手。
虽然出乎意料,不过这对余十七来说反倒是个绝好的机会,趁两具偃甲彼此接近又暂时停下之际,他故技重施跳到了另一具偃甲肩上,将另一张符箓也贴了上去。
“夏小姐,看你的了!”
“乾元金曜,荡恶诛邪,华光所至,天罪……”夏浅语的声音戛然而止,在着一阵剧烈而痛苦的咳嗽之声之后,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夏……”余十七回头望去,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狰狞。
宗修手中提着一把鲜血淋漓的长刀,正冲着他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