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臣站在高处，斗篷于风中猎猎作响，手中刀剑反射着寒冷的月辉。
余十七正在昂首仰望，听到身旁传来柳意珂的脚步声，急忙扭头看去，发现她已经踏着沙石前行。
柳安臣所在的那块巨石忽然发出震颤的巨响，在地动山摇般的响动之中，一座青铜色的门凭空升起浮出岩石的表面。
“啊，那是……”余十七心中震撼不已。
“那就是回去的路！”柳意珂说道，“虞言志，快去那扇门吧。”
“那前辈你呢？”
柳意珂一跃而起，天剑术势如摧城，长虹剑气直指柳安臣而去：“我帮你拖住他！”
“这……”余十七心中犹豫不决，虽然他迫切想要回去，但却更希望能够带上柳意珂一起。
“快去！”柳意珂命令道。
柳安臣神色轻松地一剑破去天剑剑气，刀剑轮转瞬间反守为攻，同时口中对余十七说道：“云中剑的小子，你想要过这扇门就过好了，我不会拦你的。”
这又是他欺骗自己的谎言吧。余十七的目光在柳安臣和他身后那扇门之间来回流转，有过前一次的教训，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直奔那扇门而去会立刻被柳安臣从背后袭击。
“这一次可没有骗你。”柳安臣淡淡一笑，“顺便提醒你一句，这扇门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你手里那把剑的缘故。如果你不能在御灵术结束之前穿过门回去，那下一次兴许就在十年八年之后了。”
柳安臣的话让余十七一下子变得紧张无比，这份情绪变化连带着他手中的瀚宇星芒剑都开始显得灼热烫手，他等不起这十年八年。
就在余十七愣神的那么一会儿功夫，柳意珂手中的刀已经被击飞。玉切旋转着从巨岩上落下，扑哧一声插在了泥土中。
云体风身加身之下，余十七身影一动，转瞬间便拾起了柳意珂落下的刀腾挪到了巨岩之上，刀剑齐出替她接住了柳安臣半边攻势。
“柳前辈，我们走。”余十七将玉切利索地插进柳意珂随身的刀鞘，伸手一把抓住了她，将她往青铜门所在的方向一拖一推。
此时柳安臣的剑气从身后袭来，柳意珂返身出剑画出地载之阵，虽挡住了第一波剑气的冲击。但柳安臣的身影也随后掩至，竟以强横无匹的一刀动摇了地剑术的守御。
柳意珂被迫后退收敛剑势，余十七默契无比地立刻补上位置，万化剑雨毫无征兆地倏然发动，瀚宇星芒剑神速连刺，连发剑气网罗天地。
柳安臣在万化剑雨的剑气缝隙中左右穿行，时不时挥舞刀剑将实在无法避开的剑气或打散或格挡。当一道剑气割伤了他的脸颊时，他竟然发出了快意的大笑。
“柳前辈，那扇门！”余十七一面缓缓后退一面勉力维持万化剑雨以阻遏柳安臣，此时他无暇去看柳意珂，只能用言语提醒她赶紧穿过那扇门。
“想要逃走很容易！”柳安臣大吼道，“但是你要逃到什么时候呢？”
柳意珂艰难地朝父亲望去，看似坚毅的眼神下藏着动摇与不确定。
“你已经逃到了这里躲避了六年，这六年你的剑没有任何长进。”柳安臣终于突破了万化剑雨的阻碍，一刀将余十七震退之后朝柳意珂说道。
“那又怎样！柳前辈为这个天下做了足够多的事。剑术再强如果保护不了自己在意的人又有什么用！”余十七忍耐着手腕上传来的剧痛，持剑再度挡在了柳安臣与柳意珂之间。
“剑术首先要能保护你自己。”柳安臣冷淡地说道，“然后才是保护你在意的人。”
“柳前辈已经是天下第一！”
“呵呵……你知道天下有多大吗？宸粼？中洲？沧海的尽头？”柳安臣摇了摇头，随后盯着余十七手中的瀚宇星芒剑问道：“你知道自己手中的那把剑是由何人打造的吗？你知道天下除了像我们这样寿命不过百年的人之外还有什么样的种族存在吗？”
余十七知道荒芜宗的传承古剑是用传说中来自翎族的神铁打造的，但却并不清楚由何人所造。他也知道天下除了像自己这样的人类之外，还存在着其他不同的种族，比如那个死心塌地跟随乐正龙华的潋婴所属的汐族。
“年轻人，天下第一这个名号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余十七无言以对，但仍坚持自己的想法。
“从小到大，一次又一次，我从来没有赢过父亲。对上任何人我都对自己充满自信，唯独在你面前会感到恐惧。我明白了，如果无法克服这一关，我的剑再也不会有什么长进。”柳意珂此时终于发出了声音，“虞言志，你走吧，这是属于我的试练。”
“柳前辈……”
“他说的对，我一直在逃，一直在逃。”柳意珂苦笑着耸了耸肩，“表面上我在不断地向强手挑战，一步不停地向天下第一努力，可其实我只是用那种方式给自己找安慰而已。”
“打败那些本来就不如我的人，他们的地位越高，名声越大，带给我的那份安慰就越为可靠。打到后来正道几乎没有人再愿意接受我的挑战，打到荒芜宗都邀请我成为他们的大宗主。于是我终于成了天下第一，没有父亲所在的江湖的天下第一。”
她走到了余十七身边，昂首挺胸正视着柳安臣的目光说道：“这是受我内心影响而产生的镜像世界，我对父亲有多恐惧，父亲就有多强大。也许在那一边真正的你已经在扶桑甚至更远更远的地方得到了更多的领悟和进步，而困顿于此的我却虚耗了六年光阴。”
无刃剑春雨随手臂抬起，天剑术起手式成型。
“这是我记忆中的你，如果连这样的你我都无法击败，那就更不用谈追上真正的你了。”柳意珂眼中的动摇与不安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往无前的决绝。
柳安臣哼笑了一声，双手刀剑一前一后摆开架势：“那么来吧。”
“虞言志，你去那边等我吧。”柳意珂对余十七说道，“我稍后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