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十七站在铁栏前望着那道沿着塔桥朝天劫前进的背影，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虽然他到现在为止还是搞不太懂关于羽天国的很多东西，但却能够感觉出那个暂时寄附在玥儿身上的羽天国公主是个好人，可惜的是她和玥儿之间注定只能留下一个。
从玄真和玄空鳕的对话中不难听出，眼前这头庞大的人形巨龙是件了不起的兵器，但玄空鳕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做出了将其连同整个长生之海一同摧毁的决定，看起来她对这唾手可得的权力和力量似乎没有任何留恋。
如果有可能的话，余十七也希望她能够找到延续生命的方式，当然必须建立在让西陵玥平安无事归来的前提下。
就在他发呆胡思乱想的这档口，已经做完了应做之事的玄空鳕从塔桥返回，对余十七招了招手：“行了，设定了三个小时……也就是一个半时辰的延迟，足够确保所有人都安全回到地面上。”
“你把这里毁掉，不会对上面的大雪宗产生影响吗？”余十七记得长生之海上方是大雪宗敬奉的神树，良田和民舍都围绕着神树所在的水中高地散布在溪谷四周。
“对天劫而言只是熔毁掉它的动力炉，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来说，可以当成抽掉了马车的轮轴。”玄空鳕耸了耸肩，“至于这个被你们称为长生之海的地下设施，我打算永久封闭它的通道并且切断能源设备，这样一来也就没问题了。”
“不可惜么？”余十七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那东西是很厉害的武器吧，玄真拼了命也想得到它。”
“正因为是很厉害的武器，所以才要断绝它落到野心家手里的可能。”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抬起手腕将羽天剑竖在眼前，“就如同这把剑一样，我也不希望它回到羽天国。”
余十七有些吃惊：“你要把羽天剑也留在这里？让它从此埋藏于地下？”
“这么做没有意义，这个女孩有在任何地方将它召唤来的能力不是吗？”玄空鳕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她说的当然是西陵玥。
“那……”
“我会把剑交给你。”她笃定地说道，“至于怎么处置，随你们喜欢。反正在你们手中这把剑的危害程度也仅限于伤人而已，如果让它回到羽天国……”
玄空鳕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后面的内容不言而喻，就像她之前用羽天剑轻而易举地杀掉了玄真一样，这东西真正拥有的力量远比它展现出来的剑形外表要危险。
“走吧，去中枢控制台带上那个变成小女孩的大宗主，是时候离开这里了。”玄空鳕对还在发愣的余十七催促道，“回到地面之后，我就把这副身躯还给……”
她忽然毫无征兆地踉跄了一下，若不是一旁余十七反应极快地伸手扶住了她，她此时已经跪在了地上。
“玄……公主殿下？你这是怎么了？”余十七吓了一跳，以为是玥儿的身体出了问题，顿时紧张得不得了。
玄空鳕抬手按了按自己的一侧太阳穴，苦笑道：“我没事，稍微有点累而已。圣战之后大地上的灵气越来越稀薄，这正是我们一族最终不得不举国迁离的原因。灵气对我们一族而言，就像水对鱼一样重要，不过好在这副身体并不是我真正的身躯，所以现在也没有特别难受。”
“那玄真在大地上呆了那么久，为何他看起来没事？”
“你真的以为他没事吗？”玄空鳕摇头答道，“虽说他在羽天国是个学者而非战士，可若是不受大地上灵气的困扰，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离开了天劫机库，前往上方的中枢控制台找到了等候在那里的柳意珂。玄空鳕前去一堆复杂的机关前进行操作，准备彻底封闭长生之海。
余十七和柳意珂等在一旁，忽然听到玄空鳕发出了带着些许惊慌的一声“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柳意珂凑过去瞧了一眼她面前的显示板，脸色骤然一变，扭头对余十七疾呼道：“虞言志！快去上面告诉圣主他们，所有人立刻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见余十七呆愣着没动，柳意珂忍不住上前踹了他一脚：“快去！”
“来不及的。”玄空鳕打断了他们，“大概只有几分钟的时间，神鸟从外天域丢下的钨合金棒就会砸中这里，方圆百里都会夷为平地。”
她没有心思去向余十七解释几分钟是多长或者即将砸在他们头顶的是个什么东西，转身一把抓住余十七拖着他离开了控制台往回走去。
“你们要去做什么？既然逃离已经来不及了，这种时候不是该尽可能把大家叫地下来吗？这底下好歹是军事设施，总比在地面上安全吧！”柳意珂追出来问道。
“天劫的动力炉还有一个半时辰才会熔毁，现在还能用。”玄空鳕拽着余十七边跑边说道，“谢天谢地，我没有脑子一热让它在五分钟内瘫痪成废铁。”
余十七跟着她往下跑，心中疑惑万千，然而还未开口就感应道一股意识流入他的脑海，彼此之间竟然能直接通过意念进行沟通。
“御灵术……同心如意？”
“我说过荒芜宗那七把剑是我用羽天国的技术造的，所以这没什么可奇怪的。”玄空鳕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刚刚在准备毁掉天劫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那东西竟然是双人操作的，所以你得跟我一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里马上会被夷为平地？”
“之前动用羽天剑控制神鸟的时候大概出了点问题，也许是被武器自行判断为敌人而启动了攻击。”她的语气里有很深的自责和懊悔，“如果早知道只靠一个人无法开动天劫，我也不会贸然用瞄准线杀掉玄真，现在只能赌一把那东西真的有玄真所说的那么好用了！”
余十七有点听懂了：“现在攻击这里的是羽天国的军队？你要用天劫去对抗你自己国家的军队吗？”
“准确地说只是一件自行发起攻击的武器而已。”
“那我能帮上你的忙吗？”他有些不自信。
“我来主导，没问题的！”玄空鳕拉着他跑过了塔桥接近天劫，而后双双起跳飞跃。
羽天剑光芒一闪，天劫龙首的后颈部位打开了一道入口接纳二人入内。
身后舱门闭合，明亮的光自头顶亮起，余十七看到舱室内有两个并排的座位环绕在一堆复杂的金属仪器中间。玄空鳕在左侧率先坐下，拨动了几处机关之后一个有着凹槽的环形台座在两副座椅之间升起。
她将羽天剑对着凹槽插下之后转动，面前光滑如镜面的金属板上随即出现了一个立体转动的双剑交叉于前的羽翼徽章图案，由于彼此之间意识联结的缘故，余十七也能看懂上方依次出现的属于羽天国文明的字符。
“天劫系统最高权限解锁。”
……
“武器加载完毕。”
……
“电磁环境正常。”
……
“出击倒计时……30秒。”
玄空鳕侧过身来将座椅上的两条伸缩带替余十七扣上，看出他有些紧张之后露出微微一笑鼓励道：“要是你觉得很荒唐，事后给你消除掉这段记忆也不成问题，眼下就当成在做梦好了。”
“不，我倒是想留下这段记忆。”他逐渐镇定下来，“就算没人相信也没关系，至少玥儿和柳前辈会理解的。”
“好吧，随你。对了，这里头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就送给你留作纪念吧。”玄空鳕从座位底下的暗槽中摸出了一个银光闪闪的小物件，半开玩笑地将之别在余十七胸前。
“这是什么？”
“银翼骑士勋章，皇室用来表彰圣战时代的英雄的。”她自嘲一笑，“其实如果放在当年，像这样跟着一个玄姓的皇族奔赴战场，你就有资格得到这个东西了。不过现在大概羽天国也没人会承认它了，毕竟都已经是共和的时代了，公主和皇族的骑士什么的也该入土为安才是……”
“如果你回去执掌羽天国，也许百姓会比活在共和时代更幸福……也说不定。”
“但万一我的子孙是个暴君呢？”她知道余十七想说什么，“共和永远不会把国家社稷的繁荣安定赌在一个人的贤明与否之上。”
“如此说来共和远胜过帝制，在下着实有些心动了。”
“果然之后还是给你清除掉这些记忆才显得我比较负责吧。”
倒计时归零，两人之间的戏谑之言也点到为止。名为天劫的复苏巨龙展开黑白双翼，被背部喷出熊熊火焰推向天空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