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骑快马从官道一路飞驰至江州西府渝陵城下，金猊率先下马，回头对余十七笑眯眯地问道：“故地重游，少主可有感慨？要不要即兴赋诗一首？”
余十七面无表情道：“我会作画，不会赋诗。”
“那待属下入城之后差人给少主准备墨宝。”金猊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有时候都搞不明白，你到底是想气我还是想拍我马屁。”余十七摇了摇头，和他一起牵马穿过城门。
“属下怎么敢气你……”
余十七剑眉一跳，神色不悦道：“那你还问我故地重游？”
金猊愣了愣，讪讪道：“听闻少主就是在这里领悟了同风门的骤雷闪，一举诛杀了为祸此地的穆九郎，这在云中剑里也是桩了不得的功勋吧？更何况，属下听说当年领队的两名云中剑都战死于此，而少主当时不过是一个新人……”
“听谁说的？”
“渡主当年不是从渝陵救了一个云中剑的黄毛丫头吗？”金猊耸了耸肩，“你们在渝陵的行动，忘川也基本探听了解了前后因果。”
余十七沉默了片刻，说道：“那你就该明白，这里是伤心之地。”
金猊晓得自己一时失言，小心地观察了一阵余十七的神情，发现他似乎也没有特别在意，这才松了口气，转移话题道：“渝陵原先便是江州分渡的主要据点，聂归疆做右渡领之前，曾在此担任渡司。”
“所以江州分渡的人都是他的老部下？”
“那倒不是。聂归疆出任右渡领之后，就从渝陵调走了心腹好手作为直属的亲随，不过江州分渡对其言听计从忠心耿耿，之后的渡司人选也都是由聂归疆亲自指派。”
余十七点了点头：“那看在帝都和我们交手的那些刺客，就是原来江州分渡的精锐了。”
“是。”
两人从坊前牌楼下穿过，余十七忽然停下来扭头远望，远处的小楼映入他眼帘。
“前面就是江州分渡的据点了……少主？”金猊发现余十七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不由得有些奇怪。
余十七回过神来，心中暗暗自嘲，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不过是一座他们曾经住过的楼而已，自己怎么还如此念念不忘？
灰墙围绕的别院门庭洞开，院中夹道整齐地站了两排人，余十七侧目看了一眼金猊，却发现他神态轻松自若一点也没有临敌的紧张。
“少主请吧。”金猊伸手对余十七邀请进门。
这家伙不会是在算计什么吧？余十七心里嘀咕着，眼前的情形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金猊不是要来江州清理聂归疆的余部吗？
稍稍犹豫了一阵，余十七还是踏入了庭院，他想知道金猊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进院内扫了一眼，他飞快地摸清了刺客的人数和四周的地形，这处院子看起来规规矩矩，倒是藏不下什么机关陷阱。忘川刺客的人数不算金猊一共十八人，男女都有，看容貌都比较年轻。除非金猊本人有自己不知晓的奇门招数，否则瀚宇星芒在手仅靠这么点人还真不够打。
经过此次西荒一行，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以一对多，他都有不小的心得收获和技巧提升，加上又得了柳意珂的指点，此时对自己的身手更为自信。
“恭迎右渡领。”领头的忘川刺客带领众人向随后进来的金猊行礼。
“事情办的怎么样？”
“回禀右渡领，江州分渡诸人皆已拿下，现关在后院听候发落。江州西境，尽在掌握。”
原来这些人不是江州分渡的刺客，是金猊的人。余十七恍然大悟，他原先就奇怪金猊怎么会一个人来江州平定聂归疆余党，起初还以为金猊是自负，现在看来这家伙恐怕早就以右渡领的身份调动了忘川在江州周围几地的人马。
“江州渡司呢？是死是活？”金猊问道。
“留了口气。”
“带路。”
那名刺客答应了一声，却将目光朝余十七看去，神色似乎有些迟疑。
“怎么了？”金猊明知故问。
“右渡领……此人是？”
“云中剑。”八壹中文網
在场的忘川刺客脸色纷纷一变，有人担忧地问道：“右渡领可是被此人挟持？”
余十七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不过很快便听金猊笑着抬手安抚众人道：“大家不要紧张，虞少侠是云中剑，也是渡主的儿子。”
众人闻言一怔，第一反应都是不太相信，可毕竟话是从右渡领口中说出来的，又怎么可能有假呢？领头的刺客率先反应过来，渡主的儿子不就等于是他们的少主吗？少主与右渡领一同驾临，他们先前竟然只向右渡领行礼，这实在有失作为属下的礼节。他一想到这里便额头冒汗，赶紧领着众人再向余十七单膝下跪道：“我等不知少主前来，失礼怠慢，请少主责罚！”
余十七装作没有听到这番话，径直从跪着的刺客们中间穿过，走到侧面回廊下回头对金猊催促道：“赶紧办你的事，今日不歇，明日日中前我要赶到洛汉！”
金猊一脸恭顺地低头回答道：“是，少主莫急，属下已经先遣人前往洛汉打探消息了。”
随后，刺客们领着金猊前往后院关押江州分渡人员之处，余十七料想之后会有血腥的内部倾轧，本不愿一同前往，但金猊却执意要请他前去“主持发落”。
在众人簇拥下前往后院的途中，余十七心中有些矛盾挣扎，自靖容遇到金猊之后自己好像一直被这货牵着鼻子走，虽然再三表示自己以后也无意从终陵弃手中接过忘川，可现在倒像是被坐实了是刺客们的“少主”。真不知道荒芜宗的前辈老师们要是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即便经历了终陵弃手中的原骨干成员转入锦衣卫向朝廷效命以及不久前的聂归疆内斗，忘川依然拥有不可小觑的力量，余十七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成为忘川首领对很多武林中人来说可能是件极有诱惑力的事，但他却没有这等野心。
已经有好久不曾闲下来好好作画了……他在心中感慨道，这么久没有练习说不定自己的画技都大为退步了。真希望作为云中剑的虞言志能尽快平定十恶还天下一个安宁，而后好去继续做他的画师余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