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藤以宁和灵音一行人,余十七返回城中找到顾铭舟,商量前往庆都的行程。由于江州的灵音情报网尚未重组完成,洛汉也没有云中剑设立的据点,他们暂时还没法获得最新的消息,尚且不知道周肖诚和步涉川兵分两路的行动进展如何。
“要不要借助一下忘川的渠道?”顾铭舟认真地向余十七提出建议,有些云中剑和灵音得不到的情报,忘川反倒有可能查得到。
余十七沉吟着没有回答,顾铭舟看到他脸上犹豫的表情,猜想他或许是对过度依靠忘川的力量有所顾忌,于是改口道:“特遣不愿意就算了,我也明白你的顾虑……或者我们先动身上路,毕竟从洛汉赶去庆都路上要花几天时间。”
“我不是顾虑忘川。”余十七摇了摇头,“如果能借助他们的力量调查清楚庆都的情况,当然最好不过。”
“那你刚才为何犹豫?”顾铭舟不解。
“我没有主动联系他们的方式。”余十七无奈地皱眉,金猊没有冒失地出现在藤以宁面前这点让他很满意,但刺客们神出鬼没不留踪迹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们。
顾铭舟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忍俊不禁道:“你这个少主当的也太失格了。”
“那你呢?你之前不是江州渡司吗?”
“右渡领和幽部的级别都高于我,我也没有办法联系他们。”顾铭舟耸了耸肩,“走吧,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了。这一次他们来洛汉,我觉得不只是为了帮你这个有名无实的少主而已。”
余十七同意顾铭舟的看法,来之前金猊自己也说过他此番来江州于公于私都有理由,虽然当时他自己的说法公事是处理聂归疆遗留下的残党,但这件事解决的这么轻松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出动右渡领和幽部来执行的。
金猊恐怕对自己仍是有所保留的,余十七对此也能理解,虽然名义上金猊认自己为少主,但说到底自己其实从来不曾和忘川有过深入接触。
何况能当上右渡领的人一定有与之身份相匹配的城府,毕竟外人不清楚余十七还是清楚的,由于终陵弃和担任左渡领的孟渔舟两人基本游离于组织之外,右渡领的等若握有相当大的实权,甚至能够调动本该直属于渡主的幽部……
“怎么了?”顾铭舟见余十七陷入沉思,眉头越来越紧皱,不由得担忧地问了一句。
“和眼下的情形无关,我只是想起一件有些奇怪的事,聂归疆当时为什么没有拉拢幽部?”余十七问道,“幽部虽然直属于忘川渡主,但这一次却能听金猊的命令行动,同样是右渡领,聂归疆也能做到才是。难道聂归疆对幽部的人员还看不上眼?”
顾铭舟笑了笑:“那你就想错了,幽部的人绝对不弱于聂归疆身边的亲随。”
“那是为何?”
“幽部是渡主直属不错,不过幽部也是有渡司统领的,那位渡司的身份说起来和我也有些相似之处。”顾铭舟意味深长地说道。
余十七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想下去道:“也是荒芜宗派来的?”
“她和你是同期的云中剑,也是你们那一期为数不多还活着的成员,你应该认识才对。”顾铭舟歪了歪脑袋,“她叫安念玖,不是山庄从小培养的孩子,出身帝都,父亲是如今朝廷的卫将军安允忠。”
余十七愣住了,恍然回想起来在祈海城第一次揭露安念玖忘川身份时她对自己说过,她是直属于终陵弃的渡司,没想到原来就是幽部的渡司。
顾铭舟读懂了余十七的表情,微微点头:“看来你果然认识。”
“那你是云中剑哪一期的前辈?”余十七之前已经知道顾铭舟年纪比自己大,但具体大多少他也没有特意去问过,现在看起来这家伙说不定比关良、舒羽音甚至陈炼、顾冰他们的资格还要老。
“问这么清楚做什么?”顾铭舟神秘地眨了眨眼,“都这个时候还论资排辈有意义吗?现在你是特遣,我听你的就是了。”
余十七狐疑地盯着他,总觉得他好像刻意想隐瞒些什么。
顾铭舟无辜地耸了耸肩,转身去牵马,同时缓缓说道:“昨天离开渝陵之前,我不是问你要了半个时辰吗?”
“嗯。”才过去不到一天时间,余十七当然不会忘。
“特遣不问我去做什么了?”
“当时不想问,觉得可以信你。”
顾铭舟轻笑两声:“那现在呢?”
“既然还要同行,也可以不问。”
“是因为同行而不问,不再是信任?”
余十七撇了撇嘴:“这般咬文嚼字斤斤计较,不免略失男子汉气概。”
顾铭舟抬手挠了挠头发,颇为无奈地说道:“没办法啊,人年纪大了,就容易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你年纪看起来也没有多大。”
“但是锐气已经不比你这样的后辈了。”顾铭舟自嘲一笑,“跟你说实话,我不打算回荒芜宗去了。”
“是么?”余十七不觉得意外,之前他们就有过一番关于此事的玩笑话。顾铭舟当时看似是在开玩笑,或许也是在试探他的态度吧。他只是不明白,既然顾铭舟已经不打算回到荒芜宗,为何还要如此尽心尽力跟随自己先来洛汉为灵音解围又赶往庆都协助云中剑。
顾铭舟用食指在鼻子下方轻轻摩擦着,神情渐渐认真起来:“嗯,等特遣你庆都之行结束之后,我想以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
“那你就不必跟我去庆都了,普通人不用为云中剑的理想拼命,我之前说的依然有效,我就当没见过你。”余十七从他手中拿走了自己坐骑的缰绳,准备独自上路。
顾铭舟牵着马快步赶上他:“不,我想对自己有个交代,跟你走完这一遭,也算有始有终。”
“我此去庆都,多半会再度对上十恶不赦的方无锐。十恶不赦都是极其危险的人物,梅云媚甚至还只是那十人中最弱的,可你昨天也看到了,她依然在观潮楼伤了那么多人。”余十七沉声说道,“我看似赢的轻松,却也有三分运气侥幸,庆都敌情不明,水只会更深。”
“那我要是死在庆都,还希望你念在同袍一场,往后照顾照顾我家人。”顾铭舟笑道,“现在可以说了,其实我在渝陵有妻女,离开前问你要了半个时辰,是去看望她们了。”
余十七停了下来,扭头呆愣地望着顾铭舟——这家伙认真的?在忘川卧底,居然还有了妻女……他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