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舟，你怎么样？”余十七在顾铭舟身旁蹲下，有些紧张地伸手去试探他的气息，发现人还活着之后稍微松了口气，立即尝试以云行根骨法替他缓解伤势。
片刻之后，顾铭舟悠悠醒转，看到余十七在为自己平复内息，笑着问了一声：“我们赢了吗？”
“算不上赢，他们跑了。”
“对不起，特遣，让你失望了。”
“对不起什么？”
“如果我能更快一点解决掉虚镜海……”顾铭舟眼中露出遗憾之色。
“不是你的问题。”余十七摇了摇头示意顾铭舟不必自责，“我们行动之前，也以为只要对付方无锐和潋婴而已。”
对方后续的增援出乎意料，使得云中剑在行动之前对双方战力的判断出现了巨大的误差，才会导致连番的苦战。
顾铭舟在余十七的搀扶下起身，此时云中剑的众人已经开始着手撤离。此役万鬼宗损失了大量的中层骨干成员，前来凑热闹的外道也大多散去，余下的人亦不足以对云中剑构成威胁，阻止万鬼宗联合武林外道的基本目的已经达成。
庆都，曾遭遇孤劫众袭击的客栈已经成为了云中剑讨伐队的临时安置点。
从西山万鬼宗会场归来的众人多半带伤，亟需休整安养。十恶与龙血神教的首领们退去之后，各路邪魔外道也从庆都销声匿迹，这座经历了一番血雨腥风的边城终于得以恢复安宁。
安顿好伤患的次日早晨，余十七被周肖诚约至客栈后院谈话。步涉川的伤较为严重，此时尚在卧床养伤，云中剑讨伐队指挥权便全部由周肖诚一人负责担当。
时隔多年再度面对这位当初执意将自己逐出云中剑的长官，余十七心情略微有些复杂，眼下云中剑所面临的江湖局势虽然暂时缓和了一些，但还不到他们可以松懈的时候。
“这一次，干得不错。”
余十七微微一愣，没想到以前素来严苛的周队官这一次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会夸赞自己，不过平心而论，自己这一次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吧……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谦虚地摇了摇头。
“离开云中剑的这段时间，见过你父母了吗？”周肖诚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嗯，我有回过同风门……”
“我说的是你的生身父母。”周肖诚打断道，“你已经知道了吧？虞掌门其实是你的养父。”
余十七怔住了，有些意外周肖诚为何会知道这些。
“周队官……”
“我和你父母是旧识。”周肖诚笑了笑，“当年我们一起摆平的净邪思会。当然，荒芜宗的卷宗里查不到那一段，留下记录的只有你师娘和韦宗主她们当时统领的风部的事迹。”
“因为我爹是忘川的人。”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余十七回答道：“对，我已经和他们相认了，师父师娘也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周肖诚挠了挠头发，似乎有点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周队官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没什么大事。”周肖诚撇开目光，轻轻叹了口气：“队伍现在这个状态，继续追击也显得勉强，需要时间休整。”
“对方可能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时间。”余十七忧虑道。
“好在方无锐复兴万鬼宗的计划基本已经破产了，我们可以集中精力对付十恶。”周肖诚拍了拍余十七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虽然现在你的身上足以令我刮目相看，不过往后行动还需多加小心。我不希望……我不希望你出事，否则我无法面对你的父母。”
“当年你也是出于这个理由把我从云中剑排挤走的吗？”
“因为你那时候的行动方式让我和藤安彤都深感忧虑。”周肖诚苦笑，“你拒绝和任何人组队，每一次都像是玩命，我不敢再让你继续呆下去。”
余十七自嘲地笑了笑。
“我知道渝陵城发生的事对幸存下来的人都有影响，袁君佐牺牲之后，我便坚定了要赶你走的决心。”周肖诚回忆道，“那个与你同队的孩子在渝陵城事件结束后的四个月死在了一次解救人质的行动中，他和你一样不再信任同伴，变成了只相信自己的独行客。”
“我现在已经会尝试去相信同伴了。哪怕有时候他们会失误，会犯错，但只要大家齐心合力，总有办法补救回来。”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周肖诚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云中剑之后的路也许还会很艰难，需要大家守望相助。”
十恶已去其四，剩下的六人里最强的三位却还没有现身，后续不知是否还有变数。余十七心里也有些没底，牧天泽、冯甲征与萧破奴三人的武功几乎与底下七人完全不同，可以说高出一个境界，这一点他在柳意珂身上就已经不完全地领教过了。
带着一头的烦恼回到客栈内，余十七遇到安念玖从楼上下来，看起来她的伤势已经好转许多，独自行走已经不成问题。
“哟，这么快就能下床了吗？”暂时将那些扰人的思绪抛开，余十七抬手冲她打了个招呼。“昨天打的那么拼命，我还以为你要多躺一阵子呢。”
安念玖微微一笑，从楼梯上缓缓走下：“那还是不及你拼命，以一敌四还敢把剑丢给我。”
“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愿意看到大家被虚镜海逼上死路。”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在你能接住回旋飞燕，换了别人说不定会被我砍掉手。”
安念玖半开玩笑地给了他肩膀一拳：“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砍掉手之类的话，总会让人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
“我已经把季无凌给杀了，他们那一派害人的武功不会再传承下去。”余十七认真地说道，“都过去了，你可以不用再去想那些事。”
“那你会忘记吗？”安念玖反问。
“我……应该不会。”
“我也一样啊。”她叹了口气，转而又笑道：“只不过比起以前，念念不忘的时候少了。就像伤痕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一样。”
她说着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轻触那道当初被斩开面具时留下的伤痕：“已经不显眼了，快要看不见了，对不对？”
“嗯。”余十七点头，“快要看不见了。”
听到他肯定的答案，安念玖露出了喜悦的笑颜，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原本下楼是想出去透透气的，心中一动向余十七提出了邀请：“你……没事的话，陪我去外头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