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观潮楼一战之前所发生的种种事件,藤以宁出于示人以大度的考虑没有安排灵音的探员继续对天命盟进行情报工作,故而荒芜宗对洛汉此时所发生的变故一无所知。
乐正龙华控制江氏父子之后轻松地掌握了天命盟,龙血神教在承君殿正式复活。
与此同时,宸粼帝都云翔城内,摄政王牧庆玄的登基加冕大典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之中,无论天下人怎么想,对于朝廷这已经是众望所归之事。
北宁时代的残党几乎已经在年初那场帝都骚乱中被悉数扑灭,叶望舒至今仍被囚于诏狱,而皇帝牧芝仁则永远地沉眠在那座为他准备好的陵墓之下。
“二十年奋武,刀枪折尽荒草殁,大同一梦,皆付稗书。”陈庭秋举手轻触垂下的柳条,心中倏然晃过一个少年的影子。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多得她都快记不清楚,只是深夜梦回总是会念起北山千军重围之中所发生的事。
一颗寻常可见的圆石子落在她脚下发出的轻轻声响,陈庭秋微微一惊,手上力道没掌握好,顿时将柳条折了一断下来。
她转首望去,只见余十七偏腿坐在院墙上笑盈盈地望着自己:“折柳是为送别,陈大人有故人要走吗?”
陈庭秋淡淡一笑:“如今这帝都里能和我平辈称一声故人的大概只有你了吧。”
余十七同情地说道:“那看来陈大人没什么朋友。”
“是啊,没什么朋友。”八壹中文網
陈庭秋痛快地承认了,大方的自嘲反倒让余十七不知道该怎么聊下去,他从墙上跳了下来,将手中提着的一只用蓝布包着的小盒递上前去。
“这是什么?”
“云停镇的桂花酥,一点薄礼不成心意。”
“哟,难得啊。”陈庭秋意外地看着他,似乎想弄明白余十七送礼的意图。
“我在帝都也没什么朋友,这次来带份礼物,算是感谢陈大人当初与我们共患难。”
陈庭秋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记得有那回事。”
“那在下也不记得了,礼物还望笑纳。”余十七机敏地回答道,两人再度心照不宣。
陈庭秋笑了笑收下了:“比起那些想求着我兄长托关系办事的人送的奇珍宝物,这份礼倒是格外合我心意,谢谢虞少侠。”
“右相大人想必最近很忙吧。”余十七随口问道。
“是啊,经常被留宿宫中,好几日不回家也是有的。”背后的理由他们都明白,不需要挑明。
余十七点了点头,准备向她告辞,毕竟这里是右相府上,他一介外人不方便留在这里和陈庭秋说太久的话,被人看见了恐多生事端。
陈庭秋见他似乎想翻墙原路出去,主动提出道:“我送你从侧门出吧,从墙上翻来翻去,让人见了不知是侠是贼了。”
余十七想了想没有理由拒绝,就让陈庭秋领着自己走了相府的侧门。
“这次来是为御武司的公事?”陈庭秋送他出门之后问了一声。
“算是吧。”余十七回答得有些心虚,藤安彤这次入京并没有答应带他同行,他是自己来的。
不过既然紧闭解除且恢复了特遣的身份,他想要自由行动也并无不可,只是头一次干尾行之事对方还是自己的姨娘兼在云中剑的顶头上司,难免会有些心虚的。
陈庭秋看出他似乎有难言之隐,意会地笑笑没有多问,只是客气地说若是在帝都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忙可以再来找自己。
余十七离开右相府之后便打算先回自己下榻的客栈,途中特意绕了原路避开云中剑在京驻所以免和藤安彤照面。
他自以为心思缜密算无遗策,绕远路回到客栈刚进房间就傻眼了,藤安彤坐在桌边等他,桌上的茶杯还冒着白汽。
“喝茶么?”藤安彤瞥了他一眼,那从容自若的语气仿佛她是主人余十七是客人。
然后不等余十七回答,她就翻了一只杯子放在桌上,往其中倒满了茶水然后推向余十七一侧。
“这是我自己带来的茶叶,我不喜欢饮酒,当年在帝都去的最多的消遣之地是茶馆。”藤安彤自言自语般说道,“酒喝多了误事,茶却可以醒神。”
余十七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宗主什么时候发现我跟在后头的?”
“你一出山庄我就知道了。”藤安彤一脸漠然。
“宗主明明恢复了我特遣的身份,却还在山庄找人监视我?”余十七差一点想要拍桌子,但被发觉他企图的藤安彤用眼神镇住了。
“我是云中剑的首领,掌握部下的动向有什么问题吗?”
余十七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宗主早就知道了,路上怎么没截我,反倒等到了帝都才见我。”
“我又不是你娘。”藤安彤撇了撇嘴幽幽说道,“总不能每件事都管着你。”
“哦。”
“刚刚去见什么人了?”
“宗主才说不会每件事都管着……”
“适当的关心总可以吧?”藤安彤眼神含怒。
“我去见了陈大人。”
“哪个陈大人?”藤安彤暗暗一惊,“不会是右相陈野辰吧?”
“是他妹妹陈庭秋。”余十七解释道,“上一次在帝都她帮过我一些忙,就去给她送了点礼还个人情。”
“你指的是你帮闯入宫廷劫走公主的叛军逃跑那件事?”
余十七尴尬地看着她,缓缓点头。
本以为藤安彤会就这个话题对自己说教一堆道理,但没想到她只是眼神无奈地喝了一口茶,随后便起身准备离开。
“陈庭秋以后少见,对你对她都好。”她在走之前对余十七关照道,“明后天我都有事要忙,没时间过来看你了,别给我捅娄子。”
“是。”
“对了。”藤安彤出门之前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回头对余十七说道:“近日有一批从西域过来的番夷画师包下了缘庆楼做画展,也有不少宸粼的名家慕名而来交流,你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入场的请帖我放在你床头了。”
余十七愣了愣:“宗主怎么会有入场的请帖?”
“别人送的。”藤安彤耸了耸肩,“有些人榆木脑袋,送礼都送不到点子上。”
“真诚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传达不到就没有意义了。”藤安彤颇为不屑地冷笑一声,合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