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大雪纷飞，余十七往众人面前的火炉里又添了些柴，期间对安念玖说道：“时局纷扰复杂，帝都一定戒备森严，恐怕不太容易进去。”
安念玖也明白这一点，但她似乎并不准备改变决心。
边上的顾铭舟接话道：“要进城还是有办法的，难是难了点，但话说回来，云中剑哪一次出任务不是力排万难不辞艰险？”
余十七望着他气势十足的神态，忽然笑了笑：“我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心心念念想要回渝陵去。”
“那里现在已经被叛军占据了。”顾铭舟摇了摇头，“虽然不是交战区，不过叛军却在向民间征收物资。现在叛军形势有利尚且如此，倘若被朝廷逆转，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到那个时候，国将不国，何谈有家？”
余十七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后又问道：“不知山庄对眼下的局势怎么看？宗主会认可哪一方？”
安念玖苦笑：“宗主会还剩多少人？雷卫宗主、言宗主和藤宗主现在都不在山庄，大宗主之位又悬而未决，实际上拿主意的还是前大宗主白翊。”
“那白大宗主怎么说？”
顾铭舟答道：“白大宗主不让荒芜宗插手天下之争，他说虽然朝廷迫害我们，但并不代表叛军就会接纳我们。在这件事上不能用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办法。”
“所以山庄打算静观其变？”
“暂时是这样的。”
余十七朝侍立在远处的金猊招了招手，后者会意地将一幅地图呈上。
“叛军现在顿兵于雍水关外，此关是京畿西面门户，至今仍在帝国军手中，不过……倘若没有后援的话，陷落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余十七对着地图说道，“雍水关之后就是京畿平原，叛军将会直接包围帝都。”
安念玖说：“所以我们要赶在雍水关陷落之前去把那个叛徒干掉，拖下去只会更难。”
“其实如果让叛军攻下帝都，那家伙多半也活不了吧。”顾铭舟思索道。
安念玖咬牙切齿：“帝都城破之时那种人准会见风使舵投降倒戈！让这种人多活一天都是我们的耻辱！”
顾铭舟举起双手露出无奈的表情，以此表示自己愿意跟她一起去惩处叛逆。
余十七继续把自己所知的情况向他们说明：“我让忘川的人去调查过了，雍水关不出意外会在十日之内被攻破，一旦叛军入关，前锋最快三天之内就可抵达帝都城下。”
安念玖和顾铭舟对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既然如此，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从淮安出发，快马抵京需要五天，现在动身还来得及。”
两人随后起身，一同向余十七告辞。
余十七和西陵玥怔了怔，随后也站了起来，显然没想到他们二人这么急着要走。
“不必送了。”安念玖抬手制止了余十七，语气之中带着点疏远的味道。
西陵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最终只是侧目看着余十七发呆。
顾铭舟对余十七努了努嘴角，转身跟着安念玖投入屋外的风雪中。
“不用告诉他们叛军背后是乐正龙华和龙血神教吗？”西陵玥问。
“他们已经有够多烦忧的事情了。”余十七叹了口气，“云中剑的力量如今如此衰弱，还是一件件事踏踏实实做吧，现在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西陵玥点了点头，又说道：“那帝都的事……”
“去收拾一下吧，我们也动身。”余十七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
西陵玥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好奇他为何不与安念玖和顾铭舟同行，她把心中的疑惑对余十七问了出来。
“两边的首要目标并不相同，同行只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余十七简单地解释道。
西陵玥担忧地望着他：“是安念玖的态度给你带来顾虑了吧。”
余十七沉默了片刻，轻松地笑了一下：“大概是的，我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一点……不过想来她就是那种认真的性格。”
“我倒是觉得她心里很紧张。”西陵玥眨了眨眼，“而且……比起之前在寒林寺最后一次见她，我觉得她好像……”
西陵玥的欲言又止让准备去收拾行装的余十七停了下来，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玥儿？”
“她好像有些憔悴了。”西陵玥耸了耸肩，“你没发现吗？她头上的白发和虞子恪差不多了，看起来都很明显。可这两个人原本都不该这么早就……是忧劳过度的缘故吗？”
余十七愣了一下，安念玖早生白发的理由他是知道的，那是因为龙血在燃烧她的寿命。至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虞子恪，他却不太明白理由。
“你知道安念玖是怎么回事？”西陵玥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
“她从源澈前辈那里得到了龙血。”余十七说，“据她自己所说，那是别无选择的情形下不得不面对的结果。”
“原来如此……”西陵玥明白了，“看来我们俩分开的这段时间，云中剑遇到了不少事。”
“那是当然，十恶都已经消灭了大半了。”余十七说道，“除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的牧天泽，其他人我认为不足为虑，虚镜海虽然麻烦了点，但我们有传承古剑。剩下的大患，其实只有乐正龙华和潋婴了。”
“那对主仆联手确实很难对付。”西陵玥思索道，“尤其是潋婴那条忠犬，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秘术斗不斗得过她。”
余十七的手轻轻抚在她头顶：“先别想这些了，去收拾东西吧。”
“好嘞。”西陵玥冲他甜甜一笑，“夫君莫急，要是赶路太快追上了他们，到时候有的你尴尬。”
“我有什么好尴尬的。”余十七耸了耸肩。
西陵玥挑起眉毛：“我可不会为了照顾什么人的感受而改变自己的做法，该和你亲近就和你亲近，你不怕羞最好。”
余十七顺着她的话说道：“好啊，那咱们就没羞没臊凑一对。这些年和那么多敌人斗下来我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我心中的信义良善在他们看来一钱不值。所以只要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就没人可以指责我，玥儿你觉得呢？”
西陵玥邪气地笑着附和：“如此甚好，夫君你终于开窍了！我也不喜欢伪君子，假道学……”
“净胡说，也不想想第一次在洗月泉见面，要是我敢流露半分色心，只怕早就喂了你的狮子。”余十七没好气地伸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哈，不知道当时是哪家名门正派的弟子偷偷捧着人家换下的衣服在闻。”
“有吗，不记得了。”
“你……你你……”西陵玥咬牙挥拳想要捶他。
余十七轻易地抓住了她的手把她给制伏了，两人的武术境界差距实在太大，一个丢了灵继得来的馈赠，一个得了柳氏无剑之卷的真传，此消彼长之下西陵玥不用秘术之时在他面前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还动不动手了？嗯？”余十七看着双手被自己反剪到背后毫无办法的西陵玥戏谑道。
“疼疼疼疼疼……你轻点。”西陵玥闭着一只眼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都没用力气，哪儿弄疼你了？”余十七被她这么一喊，下意识地放松了手。
西陵玥趁机瞬间从他手中挣脱，转身冲他吐舌头扮鬼脸。
余十七觉得她这个样子莫名可爱，伸手想去捏她的脸，被西陵玥觑准时机一口咬了上来。
刚走到门外准备通知余十七车马准备好了的金猊见到这一幕，耸了耸肩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