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等人瞧向宗泽,汴梁攻破后,金军劫走了大量财富人口,直到再被范卓远击破,整个汴京变成一片没有秩序的城市,变得极为混乱,分成本地人、流民、地痞泼皮、乱兵等各种不同的势力自相争斗。 也就是宗泽凭借他个人魅力,将这些乌合之众捏合起来,勉强稳住了汴京复杂的秩序,在这种局势下,宗泽自然不可能单纯怀柔,也有一些雷霆手段。 他虽不知兵,却能看得出哪种兵能不能打,因此经折可求一提醒就知道了关窍。 “这些骁捷军将士,从我们到来之前就已列阵于此,保持静立不动至少已有半个时辰,且又是在这般天气之下。若是换了我大宋军队,各位相公以为会怎么样?”
李纲是主持过第一次宋金之战的,眼神立刻一凝,说道:“如果是禁军,恐怕早已怨声载道。”
西军名将折可求苦笑道:“便是我西军,也没有这样的军纪,范将军能练出如此铁军,难怪可以立下如此泼天之功。”
一旁的金使和夏使转头看来,神色再次凝重几分。 一众宋臣算是初步知晓了骁捷军的厉害,不由沉默下来。 这个时候,一声鼓乐声响自城内传来,而后大宋皇帝的龙纛往此处行来。 向来惯于乘轿的靖康帝,此时骑着高头大马,在范卓远的随侍,在一众燕地文武簇拥下,往此处而来。 从城门楼看去,范卓远一身戎装看似落后靖康帝一个马头,但其身躯高大、战马雄壮,反而更像真正的主人,瞧得宋臣皱眉不已。 靖康帝一直保持着近乎职业化的笑容,不断对周围夹道欢呼的百姓点头致意,偶尔瞥向范卓远的目光,却又带着几分恐惧。 而当他骑马至城门楼前,看到一众熟悉的大宋文臣时,眼中忽然一亮,闪过希望之光。 范卓远不动声色,邀请靖康帝下马。 在太监帮助下,靖康帝跨下战马,便想急匆匆的奔入楼上,进入一群士大夫中间。 范卓远却一把拉住皇帝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圣人,如今时局特殊,为防有刺客,还需好生注意安全,不要轻易与旁人接触。”
说着朝旁边一招手,一身模仿锦衣卫指挥使飞鱼服的武煜挎刀而出,身后跟着十数名穿着青色飞鱼服的武人齐齐而出,将靖康帝再次簇拥起来,武煜更是贴身随侍。 “陛下,请登楼吧!”
靖康帝一脸灰败,他知道再没有办法逃离范卓远的掌控,只能垂头丧气任命的走上城门楼。 而在此之前,一众骁捷军就将众多文臣使者隔离开来,令靖康帝独处中央最高处,其余众人只能隔着几十步的距离遥遥相望。 李纲等宋臣心中愤怒之极,他们自然看清楚了刚才那一幕。 虞允文道:“范卓远这是有意将圣人与我等大臣隔绝开来!”
张浚冷冷道:“是奸是忠,今日必知!”
吕颐浩道:“是忠最好,是奸的话,又为之奈何?”
宗泽看向西军诸将,这些将领尴尬的瞥过头去。 自完颜宗翰为防止被骁捷军攻击,主动撤围太原,退至草原后。 如今太原已被骁捷军占领,整个河西、河东都在其掌控之下,再加上天下重要关隘真定、河间、大名府也都在范卓远控制之中。 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切断西军所在的陕州与中原的联系,西军源自中原的钱粮补给也将再难得到。 如无必要,他们实在不想与范卓远的骁捷军动手,不仅是打不过,整个战略形势上就处于绝对劣势。 此时范卓远装模作样的给靖康帝躬身行礼,而后说道:“陛下,如今我骁捷军大胜金军,全赖将士奋勇作战。 今日愿在陛前,与本朝诸位文武群臣以及诸国使者当面,展现我骁捷军作战勇武、英勇杀敌的骁勇雄姿! 特于燕京东门,演武天下,彰显军威!”
一语毕,鼓声起! 城头军旗卷动,城下军阵开始变化。 左右两翼骑兵上马,中间步兵集结。 枪兵在列阵前方,长枪前指,如林森森。 大阵随着枪兵前进的步点而缓缓移动,看似笨重,实则坚不可摧,兵法之中有言徐如林,莫过于此。 大阵前方是一大片由城中百姓这几日赶制而成的稻草人,大多数甚至还穿着金人服饰。 这一幕自然早就令完颜宗翰的使者脸色漆黑,但他们是手下败将,心里面有意见也不敢多说。 待阵列接近至百步,军阵随着金鼓之声变化,也跟着做出种种变化。 炮兵列炮阵于枪阵之前二十步,蹲坐于地,观而待发。 弓弩手自兵道中小跑而出,列阵炮兵以前十步,持箭扣弦。 队中鼓声急促,弓弩手发出声声呼喝,弓手抛射一轮,而后平射一轮,箭如雨落。 同时两翼骑兵当中的草原骑射手纵马奔出,斜斜掠过敌军军阵,轮换射箭。 大量稻草人中箭倒地,然而显示的敌军军阵依旧稳固。 弓箭手两轮射完迅速后撤,自兵道中而返枪兵阵列以后,收起弓箭,取下背上所背包铁大棒,随时支援前方枪兵阵列。 弓箭手撤离后,紧接着就是弩手万弩齐发,全部射尽后,再转移至枪兵阵后,同样丢下强弩,换双手重兵为预备队,随时支援。 这时枪阵中传来一阵呼喝,军阵再度前移,直至四十步左右,阵前炮兵引燃虎蹲炮。 炮声隆隆,惊得城墙上众人面如土色。 大片弹幕瞬间扫空了面前的“金军军阵”,使得大阵变得残缺不全。 这时炮兵后撤,枪兵端平长枪,随着鼓点,一边发出呼喝怒吼,一边持枪快步挺进,直杀金军大阵而去。 冲道金军阵前,枪阵中忽有力士冲出,手持投石索,将一颗颗黑色的圆球物事投入金军军阵。 那一颗颗黑色物事不多时就产生剧烈爆炸,硝烟四起,刮倒了无数身穿金人服饰的稻草人,使得阵型更加残缺。 这一幕再次看呆了城头上众人,竟还有这等战术,那金军士兵即便一人穿双层甲和三层甲,也绝对休想抵挡得住,阵型也一定会变得更乱…… 还未结束,力士投弹后,两翼游骑斜掠而出,让出空间,由此后的人马具装的重骑兵排成骑墙阵列,以毁天灭地之势,踏阵而去! 这些具装重骑全部换上的金军铁浮屠的铠甲,那等威势,直瞧得城头众人面色再度惨白三分。 枪兵压阵,骑兵冲阵,游骑掩杀,这一场军演从开头的接阵试探,到后面的破阵追杀,真实得宛如一场战役展现在众人面前。 虽说对手是不会动的稻草人,但是看着如此流畅严整,且层次分明、无懈可击的进攻梯次,稍稍知兵的人就知道哪怕是实战,这支骁捷军能发挥出来的战斗效果也不会比这要差! 毕竟这是四万人演练的军阵,主将与基层士卒之间的配合没有经过充分的训练,与实战的磨砺,是绝对达不到这等程度的。 一众金使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们有些人曾与骁捷军交过手,对骁捷军的实战印象更加深刻。 夏使则紧紧锁眉,敲了敲折可求等西军将领,不知思考着什么。 折可求、吴璘等西军名将,此时议论纷纷,又连连摇头,脸色悲观无比。 李纲忍不住上前问道:“折将军,你们说什么?”
折可求叹气道:“这等攻势,这等配合,还有这等装备……我们西军难以匹敌……” 李纲微微点头,“当初我与范卓远共事之时,就知道他练兵很有一手,练出的都是天下强军。”
宗泽讽刺道:“李相公,我想折将军不是这个意思,况且今日的范将军,还与当年的范将军是一样的吗?”
众人不由沉默下来,在所有文官心中都残存着一个念头,武将粗鄙不可信任。 掌握着如此力量,又将皇帝控制在手中,还能隔绝内外的范卓远,真是他们能够对付得了的吗? 下方军演结束,即便是追杀残敌的骁捷军,依旧保持着严整的指挥架构,在号角声响后,迅速恢复阵型。 而后一群骑兵纵马而出,将一个个金军首级抛在城墙之下,不多时,已垒成数座京观,起码有近万人! “这些都是真的金兵首级!”
“啧啧,我还记得汴梁城破,金兀术率领百骑就追着禁军数千人逃过江淮。”
“金兀术的五千铁浮屠都被骁捷军杀绝了,连铠甲都变成了骁捷军的战利品,看那些具装骑兵吧,可真是威风凛凛。”
一众讨论声中,虽对骁捷军充满忌惮,但回想起被金军蹂躏之时,在场大多数人又不免生出一阵快意,谁道我汉家无人的?! 在抛完金军首级后,范卓远忽然间一声炮响,一众步兵扛着长枪,身后跟随着一彪车队,车上捆缚的竟然全部都是自上京城俘虏而来的金国重臣。 他们还穿着金国勋贵服饰,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低着脑袋,被绳索串着推下囚车,被夹在一众兵马之中往城内步行而来。 这一幕看得惊呼声连连而起,不少人下意识的瞥向金国一众使者。 这些使者自是气急败坏,以女真话痛声怒骂。 其中有人似乎看到这些金国俘虏中有自家亲戚,还着急大喊。 “骁捷军攻破上京原来是真的!”
“那还有假,这可都是留守上京的金国勋贵,完颜氏的贵人!”
又是一声号响,重头戏来了…… 众人再往城外看去,只见一队骑兵簇拥着一个身穿明黄龙袍,戴着女真传统皮帽的人往城内而来。 那人虽未被捆缚囚禁,可看这副模样,显然也是重点看管,只是因其身份尊贵,并没有以囚犯之礼对待而已。 “那是金人皇帝完颜吴乞买?!”
“是不是真的?”
“看看那些金人,瞧瞧他们的反应……” 完颜宗翰的使者一个个捶胸顿足,朝着下方呼喊他们的陛下,有些性格刚烈的人甚至屈辱的当场拔剑自尽。 这一幕幕表现,自然无法让人怀疑下方这位金人皇帝的身份。 由此震撼之声不绝于耳…… 城内百姓对此自是呼声震天,各种烂菜叶子、臭鸡蛋等,纷纷砸向金国的重臣。 对于金国皇帝,虽然也想这么对待,不过被一众彪悍的骁捷军骑兵护在中间,百姓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向他发出声声嘲讽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