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点的院子不算差，就是有些年久失修，三间朝南的屋子，垮了西边那一间。
这会几个年轻人正齐心协力把屋里的东西往堂屋里搬。
生产队的两个记分员正和附近住着的社员一起帮忙，边搬边训几个淋得跟落汤鸡一样的年轻知青。
这房子旧归旧，但当初交给知青的时候，生产队也是修葺过的，他们也跟知青说过，每年都要修修房子，不管是换顶还是加草，都不能犯懒。
结果问了才知道，去年他们就因为私下闹矛盾，没有修屋子。
他们来的时候，一屋子八个知青，还在互相指责。
“向队长。”向国华一来，知青们都低头耷脑地喊了人，为首的那个青年，更是头都低到了胸口。
向国华没有说他们，也让记分员别再骂，先帮着把东西清出来再说。
至于住西边屋子，东西被砸被埋，正站在一起哭的两个女知青，也没有人去安慰。
向国华没让姜黎往西边屋子去，梁好好的架着半边屋顶还在，万一掉下来，怕砸着姜黎，就让她在堂屋帮忙收拾。
“哭什么呀，自己的东西自己过来清理。”姜黎捡了个盆去接堂屋漏雨的地方，听着旁边嘤嘤嘤不停的哭声，瞬间就不耐烦起来。
哭可以，你边哭边收拾行不行？
西边屋子应该是住了四个女知青，另外两个都红着眼睛在清理，眼泪也掉，谁也没光嘤嘤不动手。
被姜黎这么一说，那两个终于动起手来。
这一动手，就发现不对劲了，指着姜黎摆的盆质问其他知青，“你们谁拿我的脸盆去接雨水了，脏死了你们不知道啊！”
姜黎，“……？”
“就你精贵，小资情调，雨这么大，大家的盆桶都贡献了出来，凭什么你的就不可以。”不用姜黎出声，就有知青开口了。
这是早看不惯对方的。
大概是生产队的干部都在，很快有知青劝架，“青梅，算了吧，别跟她一般见识。”
但一个生气一个委屈，虽然没再互相指责，但气氛很有些剑拔弩张。
“那个，盆是我放的，给你拿回来？”没有问过主人的意见，确实不太合适，姜黎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
但话是这么说，人却没有动。
堂屋和东边屋子都各有大大小小的地方漏雨，肉眼可见，所有人能用的容器都用上的，脸盆、桶、饭盒、碗……
脸盆姑娘脸一白，嘴动了两动，表情更委屈了，倒也没说让拿回来，细声细气地说了声，“不用。”
那就继续收拾。
但没收拾两下，两人又吵了起来，脸盆姑娘红着脸说她的擦脸油不见了，矛头直指刚回怼她叫青梅的姑娘。
“我放在抽屉里的，其他东西都在，就擦脸油不见了，那是我大哥寄给我的，很贵的！”脸盆姑娘眼泪跟不要钱一样，速度都跟上了挂在屋檐上的雨帘。
郑青梅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你什么意思？”
姜黎只是冷眼看着，人心有偏向，就刚刚的事，姜黎已经自然偏向那个叫青梅的姑娘，脸盆姑娘给她的印象就是娇气。
怕自己有失偏颇，姜黎探头往西边屋里望了望，扬声喊道，“大舅。”
向国华其实听到了争吵，本来想让她们自己解决的，姜黎吱了声，他就不好再装听不到了，“先收拾东西，收拾完全部清点好再一起算账。”
东西都乱七八糟了，万一是自己放错了，整理的时候又在哪找到了呢。
向国华一开口，堂屋里又熄了声，那叫青梅的姑娘也忍不住瘪了嘴，抹了两下眼睛，埋头收拾起来。
埋屋顶下的东西都清出来，向国华又带着记分员在堂屋里挑了个漏雨不严重的地方，替她们把床板搭好。
雨还不知道要下几天，屋顶没法修，总不能让她们没地方住。
“我们是女孩子。”看着占了堂屋大半面积的床板，脸盆姑娘眼睛红红地小声音提醒。
一直埋头干活的四个男知青对视一眼，为首的那个叹了口气，“你们屋子修好之前，我们睡堂屋。”
他们能自己协商解决，这事向国华就不管了。
“谁丢了东西？找到了没有。”向国华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扫了屋子里众人一圈。
脸盆姑娘缩了缩脖子，看了眼这期间一直劝她大事化小的知青，“算了，就是一瓶擦脸油而已……”
“怎么算了，凭什么算了，我才不背小偷的罪名！周乔你把事情说清楚，你那小抽屉都是带锁的，锁坏了吗！更别说平时我们生怕惹着你，都是绕道走的。”郑青梅不干。
脸盆姑娘叫周乔。
这话说出来，其他知青都点了点头，东西不见了，不管是同住一屋的其余三个女知青，还是他们另外四个男知青，都有嫌疑。
只一直跟在周乔身边的那个女知青皱了皱眉，“乔乔都说算了，你们就别咄咄逼人了……”
周乔委屈地点点头。
向国华看着这几个小姑娘，一个头两个大。
“不如，报公安吧。”姜黎出声，“公安自然有公安的查案的手段，到时候查清真相，还无辜的人清白，把真正的小偷捉出来，该记档案记档案……”
第一个响应姜黎话的是郑青梅，她没干过的事，就是把她抓去公安局审，她也不怕。
倒是拉着周乔的那个小姑娘手缩了缩，神色紧张。
“再找找吧，说不定是落在了什么地方，到晚边上实在找不到，再报公安。”向国华哪能看不出来。
偷东西确实是令人不齿的行为，但真要上纲上线，毁人前途，多少还是于心不忍，总还是要给人改正的机会。
但愿犯事的人接受教训，不要再做这种事。
说完，向国华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那个紧张的女知青，强调道，“我亲自去报。”
周乔委屈地点点头，倒是没有闹脾气不依不饶，红着眼睛接受了这个决定，还跟郑青梅道了个歉。
姜黎扬了扬眉头，没说什么，又跟在向国华身边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