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暨明给向明丽写信这事，姐妹俩没跟家里讲，一致当没这事发生。
向明丽也没打算回信，她可没有去京市的包裹，能让她顺便把信给捎过去，干脆不回。
这事没有向明丽心里激起多少涟漪，她比较难以抉择的是，所里的邮递员追求她一个多月的事儿。
要不是向明丽严词拒绝，邮递员都要来向家干活表忠心了。
向明丽其实早到结婚年龄了，满公社除了知青以外，难得有她这么大年龄还没嫁人的女孩子。
不过家里不着急这事，向明丽自己也不急。
真要结婚的话，她自己心里还挺舍不得离开家的，所以如果要结婚，她自己心里也想嫁得近一点。
“你一直不同意，肯定是有不喜欢的地方，那就不能将就。”感情里，姜黎最不赞同的，就是将就两个字。
害了多少人。
感情真的是可以培养的，多少女孩子最开始的时候其实不喜欢对方，但日久天长，感情培养出来，付出的也多了后，根本就接受不了失去。
而大部分男性就直接明了得多，谈恋爱只奔着自己喜欢的去，谈到后面感情淡了，利落抽身，结婚也向来目标明确，条件合适就行。
说实话，姜黎的想法有点儿渣，喜欢就在一起，有不对，散了也无妨。
当然，姜黎并不是吝啬付出型，多付出一点又不影响什么，爱的时候就好好爱，不爱的时候也别纠缠。
最好是只谈恋爱不结婚。
但她这想法，和主流价值观不同，姜黎也不敢跟向明丽说得太多，怕给向明丽造成不好的影响。
可惜上辈子姜黎和舅家相认的时间太晚，和向明丽只是普通的没有多少联系的亲戚感情，并不像这辈子这样亲密。
她只知道，上辈子向明丽几年后会调到县邮电局，在那里经组织介绍结婚，夫妻感情好像不错，但男方家里好像有些龃龉，兄弟多妯娌之间闹得也多。
不过向明丽不是多有野心，从不争强好胜，一直是个好媳妇好妻子好妈妈。
婚姻里的好与不好，只有向明丽知道。
所以，姜黎不打算做多余的事，一切顺其自然。
“嗯，他上面六个姐姐，有回他姐路过单位来看他，我看他对她姐态度不是很好。”向明丽点了点头。
当时对方对姐姐颐指气使的态度让向明丽印象深刻，和对方平时在单位表现出来的良好形象截然不同。
向明丽也没想到对方会追自己，虽然对方一直对她很好，但向明丽过不去那个坎。
其实这事邮电所的同事都知道，大家都在劝她接受，说对方分配来的正式工，为人又不错，是个老实人，早点结婚生孩子，公婆还能替她照顾，几个姑姐也会搭把手……
劝的人多了，向明丽也动摇过。
“六个姐姐那他家里肯定重男轻女，且女的地位低下，他妈或许因为生了儿子翻身，可以后的媳妇日子一定不好过。”姜黎立马摇头。
“耳濡目染二十多年，想让他出淤泥不染太难了，这都不是将就了，坚决不能考虑。”
姜黎的话一出来，向明丽眼睛顿时一亮。
她就是模糊有这种感觉，但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对对对，是这样！”
向明丽激动完，突然意识到不对，她最近确实因为这事心烦，正好碰到周暨明的信过来，忍不住跟姜黎说了几句。
就是姐妹间心烦倾诉，没想着姜黎能给她什么建议，毕竟姜黎才十六岁。
“你年龄比我小，看得可比我通透多了，看来我妈说得没错，我是光长个儿不长年纪。”向明丽揽住姜黎，把脑袋搭她肩膀上。
姜黎，“……”
她怀疑向明丽是在内涵自己。
“别失落，小不点是光长心眼不长个。”姜槐序趴在窗台上，也不知道他在那里趴了多久。
见姐妹俩看过来，他把手里的饭盒往里头一递，“川子他们医院食堂的猪蹄，没多少，你们俩分着吃了，别叫老头看见。”
姜外公从出院后，就被家里管起了饮食，时间长了，馋肉馋得厉害。
“谢谢小叔。”向明丽高兴地去接过来。
至于姜黎，优雅地给了姜槐序一个白眼，她个子已经长高了！
只是没有想到，姜槐序开始晨练后，个子也往上窜了窜，就非说姜黎一点个没长。
看在他有好吃的都还惦记着她们的份上，姜黎懒得跟他计较。
“小事，不过黎黎说得对，咱们不说找个小叔这样的，起码也得找个你外公那样的。”姜槐序本来打算送了饭盒就回厂里的，闻言忍不住扒在窗台上多说了两句。
姜黎吃着猪蹄，看了眼姜槐序身后，“你少自吹自擂，我看大舅比你可好多了。”
话刚说完，姜槐序换了个姿势，一脸你年轻什么都不知道就别乱说的表情，还伸出指头摆了摆。
“你大舅那样的不宜家，当兵那几年我就不说了，好不容易回来，又把大队看得比家里还重，这种人品德再高尚都不行，有大家没小家，你们俩都把眼睛擦亮点，一定要找个顾家的。”姜槐序越说越觉得脊背发凉。
身后的压迫感越来越重，再看姜黎不怀好意地笑，姜槐序脖子僵硬地扭过头。
就见下工回来的向国华冷着脸站在他身后，嫂子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要死！
姜黎那个坏蛋肯定是故意挑事的。
“大哥……”姜槐序讨好地冲向国华笑，心里已经把姜黎鞭尸了一万次。
向国华沉着脸不应他，姜槐序尴尬地站起来，沿着墙根往外移，“我那个……其实是……我先回厂里了，晚上还有检修任务……”
人溜到院门口，才命硬地高喊着，“但我话说得句句属实哈，我走啦！”
眼看着人都没影了，大舅妈才收敛笑意，上前拍了拍向国华的肩膀，“满身的泥，赶紧去把衣服换了泡上。”
向国华沉默地转过身来，看着妻子已经不年轻的脸，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舅妈并不想跟他讨论刚刚姜槐序的话，说完就进了屋。
在她看来小叔子说得一字不错，她是绝不会同意女儿嫁给向国华这样的人，再吃一遍她吃过的苦。
向国华确实是个顶天立地，值得人敬佩的伟岸男人，但却不是一个好丈夫，甚至都不能算得上是个尽责的好父亲。
现在比起向国华的情绪，大舅妈更关心两个小姑娘在房间里聊什么，才让她们小叔/小舅说出这样的话来。
姜黎还小，向明丽出现情感困惑的可能性更大，大舅妈觉得有必要要跟女儿好好谈谈心。
屋里姜黎有些内疚无措，她没想到姜槐序会说得那么直白。
直白到有些伤人心。
“我不应该那么问的。”姜黎眼里莫名涌起湿意，和向明丽对视一眼，“大舅心里肯定很难过。”
向明丽摇了摇头，“其实小舅说得没错。”
她年纪大些，亲眼目睹感受了他们妈妈当年的辛苦，爷爷奶奶是很好，可是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照顾他们，照顾好和弟弟，都被妈妈一人担在肩膀上。
向明丽还记得，照顾她和弟弟生病时，都是妈妈彻夜不眠地守着他们。
尤其是弟弟小时候爱生病，每次生病，都是她妈妈不分天气寒暑地背着他去找赤脚医生。
还有农忙的时候半夜要看水浇地，也是妈妈把哭闹的弟弟捆在背上，去上工。
这样的事数不胜数。
有些事不能回想，再想下去向明丽自己都要哭了，她赶紧抬头看向屋顶。
“明丽，爷爷晚上想吃扁豆，家里的太老了，去你水姑姑家里摘一点。”悲伤的情绪正浓的时候，大舅妈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姐妹俩擦擦眼睛，还没来得及应声出门，晚一步下工回来的向军强推开门鼻子往里嗅了嗅，探进来半边身体。
“哪里来的猪蹄！姐，黎黎，记得给我留一块，我臭死了，我去塘里洗澡了，扁豆我顺道摘回来，你们歇着吧。”
屋里静了几秒，向明丽突然开口，“军强这样的也不错，是吧？”
姜黎想起上辈子向军强跟他媳妇欢喜冤家，好的时候比谁都黏糊，不好的时候民政局都去了几回。
一言难尽地道，“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