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的情况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就是向国华一家独大,宠得姜黎一手遮天。
要不是有向国华这么个好舅舅在背后顶着,姜黎凭什么当卖货手,凭什么当大队干事,真以为她能力有多强?
周乔和郑青梅那些人,也是够丢脸的,明明她们才是下乡时间久,有资历有经验的老知青,结果却被姜黎一个黄毛丫头踩在脚下,还天天捧着对方的臭脚。
最让吴晓玲看不惯的,是姜黎以公谋私。
从她当上队干事后没多久,生产队就来了许多年迈的老人,都是下放来改造的,这些人思想有问题不说,还占生产队的粮食名额。
明明应该给这些人安排最苦最累的活,但这些人却在生产队得到了优待,好吃好喝地供着,简直让人愤慨。
“还有……”吴晓玲一肚子怨言正愁没处说呢。
韩向阳却不想再听这些满是偏见的评价,抬手一挥,“做饭的事就这么定了,你每天饭点前去屠志刚那里领粮食。”
不过虽然偏见,至少韩向阳确定了一件事,姜黎是手里有实权的人。
吴晓玲话没打断也不敢不高兴,让她按顿领粮食做饭,也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毕竟她是主动“帮忙”的。
先帮忙做几天,再慢慢提一提,看能不能一起搭伙的事。
打发走吴晓玲,韩向阳还在那里琢磨。
姜黎和许南川是什么关系,许南川之前一直生活在淮市,来江省也没几个月吧,姜黎也不是医院的人,他们关系怎么那么好?
韩向阳一直没说的是,他从见姜黎第一面,就觉得姜黎挺面熟的。
但几天之前在国营饭店,他确信自己是第一次见姜黎。
……
姜黎把韩向阳几人送到知青点,就把人给忘到脑后去了,她忙着周末和向国华去袁老师家里拜访的事。
大舅妈陪着舒兰秋去过袁老师家,知道袁老师家里的情况。
他们舅甥俩要去请人,肯定不能空着手去,但太贵重的东西也不适合,供销社买的那些糕点罐头都不实在,不如送家里的干菜、坛子菜来得实用。
怕袁老师家里没有坛子存东西,姨姥让姜黎干脆连坛子一起抱走。
周末袁老师在家,看到姜黎左一坛右一坛的,差点被她给吓到了,这是连家底都给搬了来?
等向国华和袁青柏谈完,袁老师盛情留饭没留住,结果饭点一过,舅甥两个扛着楼梯和工具又来了。
袁家的房子收拾得干净,但确实简陋又破旧,坐在里头谈事的时候向国华就注意到几个瓦片漏光的地方,这晴天漏光,雨天肯定就会漏雨,还有窗框也需要修一修。
袁老师这些活确实是做不来,袁青柏一个坐轮椅的更不必说,下雨天的时候,兄弟俩个确实是吃了不少苦头。
看着站在屋顶忙活的向国华,和颤颤巍巍搭着梯子帮忙递工具的兄长,在屋里配合检查维修情况的姜黎,袁青柏眼眶不受控制地温热。
只要向国华再提一句,他就同意去东升做事。
结果到向国华和姜黎直到离开,也没有提过一句,只说有事随时找他们,别怕麻烦。
走的时候,向国华还跟院里的邻居都打了招呼。
就是很寻常的招呼,但他一个壮年男性,又是本地口音,袁青柏很明显地感觉到邻居们态度微妙的变化。
“今天见过小袁,我这心里算是有了底了。”回去的班车上,向国华同姜黎闲聊。
这份底主要来源于袁青柏深厚的学识和多年的工作经验。
哪怕这些年半隐世在家里,袁青柏也是日日在读书,有朋友跟他信件往来探讨农业上的问题。
虽然没有请动袁青柏,但约好了有问题随时能来请教,要是实在棘手,需要实地处理的情况,袁青柏也愿意去生产队帮忙找问题,解决问题。
当然,之前通过肖赞华结识的教授学生肯定是要继续维系的,但人家有正经的班要上,正经的研究要做,真要碰着紧急情况,双方时间需要协商,总不如袁青柏这里来得及时。
别看袁青柏是闲在家里,可这事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占了便宜。
姜黎点头,“我有时间就会到袁叔这边来看看,看看缺什么就给添一点。”
没办法,袁青柏说自己残疾不能真正到岗,死活不肯接受向国华开的工资。
这明显是顾虑重重下的借口,向国华见袁青柏抗拒得厉害,只能把这事压下,暂时先不提,但该给的肯定是要给的。
“前阵子你何叔盘了账,到现在都眉开眼笑。”向国华又道。
何会计就是向国华卸任大队会计后,顶上来的,地主出身,是大队中年一辈里,读书最多的同志,以前一直是向国华的副手。
一般秋收交了公粮后,各大队都会盘一次总账,该分粮分粮,该分红分红,蔬菜大队现在秋后是不必盘账了,但何会计没忍住手,习惯性地盘了一次。
别看大队这半年支出陡然增加,但收入也是成倍增长,所有的投入都是有回报的。
“大棚那边最近要盯紧一点,有社员反映有人偷膜。”姜黎跟何会计天天打交道,自然知道情况。
一听这话向国华脸色她就严肃起来。
冬季蔬菜供应一直是蔬菜公司发愁的问题,蔬菜大棚是很早就有,但也主要是集中在北方城市,江省这边有,但是很少。
这次也是杨树乡上下跑,才替他们争取到采购大棚建设材料的资格,这些膜都是花了大价钱的。
也不知道那些混子偷了膜能干什么,总不能他们自己在家搭大棚吧。
舅甥两个谈了一路的工作上的事,等回到家里大舅妈一问,要他说的一句没说,被气了个倒仰。
“这事你不好说,我就好说了?”向国华也是头痛,还是跟姜黎说,更开不了口。
大舅妈叹气,“姑婆那个性子,我拒绝她也不听,不跟黎黎和兰秋透个底,她跑去兰秋面前说怎么办?”
向家姑婆算是向家比较年老的长辈了,年纪大辈份高,家里小辈都哄着不敢跟老人家唱反调。
以前向国华父母及二叔出事的时候,族里不是没人惦记向家的屋子财产,要逼向姨姥改嫁,是这个裹了小脚的姑婆站在姨姥身后,替她撑着腰。
后来向姨姥和姜外公走到一起,说难听话的人不少,原以为最封建的姑婆却是头一个赞同的。
舒兰秋回来这么久,自然也在向家见过这个姑婆。
也不知道姑婆怎么就起了心,竟然一心想给舒兰秋做个媒,人老太太都不跟他们讲,本来直接要找舒兰秋的,还是大舅妈发觉,拦住了。
但拦了一回,拦不住每回。
想到姑婆拦着毫不知情的舒兰秋说媒,大舅妈就头疼,“我等会先去跟黎黎讲一声,这事不能再拖了。”
舒兰秋没什么主意,也不会拒绝人,不管同不同意相看,姜黎这一关肯定是要过的,姜黎的意见,几乎可以主导舒兰秋的想法。
向国华大松了一口气,让他管什么都行,别让他管这种事。
想到什么,向国华缓了几秒,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明天我要去农机站办点事,你叫华强明天早点起,跟我一道去。”
这还是头一回,向国华办公事的时候,说要带上家里人,大舅妈一愣,下意识就要问怎么要把儿子带上。
“农机站办了个培训班,我带他去看看。”还没问出口,向国华先不自在地开了口。
生怕妻子误会什么,向国华马上又道,“只是去看看,也不知道人看不看得上他,队上过两天也会通知。”
只是这培训班是要收费的,学费还不低,其余社员未必舍得这钱,大家更愿意等大队师傅不收钱带徒弟的机会。
这话出来,不光是大舅妈愣了,外面路过的向军强也愣住了。
以往要是有这种事,他爸哪里会提前带他去了解,说不定怕别人闲话,为求所谓的公平公正,干脆阻止他参与。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