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武住的厂里的单身宿舍，不过他住的是六人间的通间，不像陆令晁，凭能力分到的单间。
旧式的筒子楼，才进楼光线就昏暗了下来。
好在这一栋宿舍楼基本都是没结婚的年轻同志，或者单身汉，楼道里没有堆满居家杂物，或是碗柜瓢盆那些。
就是走廊里挂满了衣服，有些潮湿昏暗的感觉。
这会还是上班时间，宿舍楼里静悄悄的，姜黎和姜槐序去食堂提前打了菜，既然是探望，两人还去供销点买了两瓶罐头。
“还好我是住家里。”姜槐序走了一层楼，就有点想回去。
这楼里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刚刚上楼拐角处放了个鞋架，远看着没啥，走近了那股味道飘过来，简直了！
与他相反，面对这样脏乱差的环境，姜黎倒是面不改色。
不过姜黎只是能忍，并不代表她不嫌弃，面对姜槐序的话，姜黎没点回应的打算都没有。
周文武的宿舍在三楼。
姜槐序一脸嫌弃地爬上楼，正东张四望，预备有不对，早点屏住呼吸来着，冷不防姜黎的手就拦在了他身前。
“嘘……”姜黎回头，正准备发问的姜槐序下意识地噤声。
这一安静，姜槐序也听到了一点奇怪的声音，他二十好几了，又是在运输班和维修班那种男人堆里工作的，实战经验没有，荤段子没少听。
把自己的私事拿出来取乐，学得像模像样的也不少。
说实话，男人有时候，真的都挺不是东西的。
以至于姜槐序总觉得没有男人能配得上他家侄女和外甥女们，尤其是向明丽和姜黎两个。
“别听！”姜槐序赶紧捂住姜黎的耳朵。
姜黎，“……”
姜黎不光凝神细听，还扯下姜槐序的手，往声源靠近了几步，周文武住三零她六，按着门牌号码，声音正是六七八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姜槐序着急跳脚，又不大好意思闹出动静，惊到野鸳鸯，只能上前拉姜黎，想把她扯走。
但姜黎要做什么，哪里是他能阻止的。
好在敲墙的声音也就持续了两分钟就歇了，姜槐序长松了一口气，可看着发出声音门牌号，又忍不住皱眉。
周文武宿舍都是些什么室友，里头有个伤员呢，这叫周文武怎么养伤。
光天化日一点都不讲究。
而且房门还是大开着的，稍微有个不注意，人走到门口，不把里头的光景全看到了。
姜槐序这会都想去把门拉上，要不是门开着，声音也不至于那么大。
“马上到下班的点了，我得赶紧走。”屋里传来清脆的女声，还有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熟悉的男声紧接着响起来，“走之前再抱一个。”
接下来便是一阵你来我往的嬉闹笑骂，姜黎眉头微扬，周文武这精力十足的样子，可不像是伤重到需要人送饭的那种。
姜槐序则整个被镇住，瞠目结舌。
仅凭声音，他脑子里都有了周文武轻浮浪荡的样子，和印象中温和有礼的模样彻底背离。
“行了，别闹了，我得赶紧走，免得正主来了，把我堵你床上。”隔了一阵，又听到女声响起。
语气有些酸，又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
正主？
姜黎微微一垂眸，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再看一眼傻不愣登的姜槐序，瞪了他一眼。
姜槐序这时候也察觉到了不对。
虽然大白天的不适合，但如果是自己对象的话，你情我愿，别人也没什么好指责的。
但听这话音，明显就不对啊。
“怎么着，吃醋了？。”周文武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放心，就算以后我跟她结婚，你也是我最得宠的姨太太。”
姜黎隔夜饭都差点吐了出来。
女声沉默了好久，才又开口，微带着哽咽地玩笑道，“还姨太太，你想得倒美，肖赞华同意，她爸她弟能同意？你还得在她弟弟手底下打下手呢。”
周文武轻哼一声，但到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拳打了回去。
只觉得鼻子一热，下一识一抹，满手鼻血。
磨磨唧唧衣服还没来得及扣上的女人吓得尖叫了一声，下意识就想往门外跑，结果姜黎笑容淡淡地堵在门口。
“姐姐，别着急走啊。”姜黎笑眯眯地，但看着比姜槐序更不好惹。
周文武没料到姜槐序和姜黎会出现在这里，他也不知道他们是刚来，还是已经在外面站了一会了。
做任何事前，周文武都是想好三步再走一步的性子，但他再谨慎，考虑再多，也没有预料到当前的情况。
“阿序，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周文武试探着问。
他不问还好，姜槐序拼命压抑的怒火瞬间涌了上来，周文武简直就是渣滓中的渣滓，他怎么有脸皮讲出那样的话来的。
不不不，他怎么敢把那么龌龊的主意，打到肖赞华的身上。
姜槐序拎起周文武大敞的衬衣领，梆梆又是两拳。
“小舅，打人打脸，打别的地方看不着，周文武身上还有伤，还得防着他讹你。”姜黎侧出头来，提醒姜槐序。
女青年吓得花容失色，惊恐地往后躲。
姜黎打量着周文武，又看了眼女青年，摇了摇头，“姐姐，你眼光不行啊，这种连裤子都不脱的男人，值得么？”
女青年咬住唇，“……”
“我看你长得也漂亮，建议你去找那种年纪大点的，单身的，有钱的，离异丧偶的男人，反正都不中用，但人家至少有钱，总得图一样，是不是？”姜黎笑着提醒道。
女青年真的是，此刻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眼泪如河水一样往下流。
她被周文武哄着的时候，脑子里跟团了浆糊一样，只觉得幸福又甜蜜，现在被人撞破，羞耻感和屈辱感齐上心头。
再被姜黎这么一说，她更是羞愤难当。
“你走吧。”就在女青年绝望地以为事情会被闹大的时候，姜黎忽然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道来，还提醒她，“衣服扣子扣好，头发也理一理。”
女青年什么也顾不得想，胡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就要出去。
走到门口，姜黎一把拉住了她。
女青年心里一紧，惊慌地抬头看向姜黎，没想到姜黎拉住她，只是轻轻把她扣错位的扣子解开，重新扣好，而她自己，则是紧张得混身发抖。
“处对象不是这么处的，至少得找个尊重你的人吧，周文武这种人，不值得你受尽委屈，赶紧走吧。”姜黎扯平女青年的衣摆，轻叹一口气。
女青年怔愣地看着姜黎，眼泪止都止不住。
但不等她再说什么，姜黎已经进了宿舍，把门关住，女青年沉默几秒，飞快转身离开。
宿舍里，姜黎扯开姜槐序，拿起饭盒，想往周文武身上砸。
手举起来又放了下去，“不能因为你这种垃圾，浪费粮食，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怎么样？”
姜黎看了眼周文武滴下来的鼻血，“应该是挺疼的。”
“你们误会了，听我解释。”周文武抬起头，冲着姜黎和姜槐序笑，“真的，那个女人勾引我，她。”
姜槐序举起拳头，周文武下意识地抱头不敢再开口。
姜黎拉下姜槐序的手，冲他摇了摇头，已经打过了，再打下去，除了把人打伤要负责任，没有别的好处。
“周文武，你乱搞男女关系，没人有闲功夫管你，但你最好聪明一点，离赞华姐远一点。”姜黎看着周文武，“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姜黎就拉着姜槐序离开了宿舍。
姜槐序骂骂咧咧地跟着下楼，骂到气愤的时候，恨不得再跑上楼揍周文武一回。
“真想把这孙子给举报了。”姜槐序气死了。
他虽然没打算跟周文武当交心朋友，但因为工作关系，几个人确实走得近，球打多了，关系也确实比之前亲近许多。
姜黎瞅他一眼，“举报的事压后再议，先把这事告诉赞华姐去。”
姜槐序皱了皱眉，想到周文武竟然打肖赞华的主意，就恶心得不行，说实话，知道这种事并不是让人多愉快的事。
要不，还是别告诉肖赞华了。
反正他们已经撞破了周文武的事，但凡周文武有点廉耻心，都不会再去打扰肖赞华才对。
周文武应该也怕他们捅破丑事。
“……”姜黎没被周文武气得多厉害，倒是被姜槐序气得不轻，“这种事瞒着有什么好处吗？是知道内情，但能擦亮眼睛恶心，还是无知无觉，继续跟垃圾打交道更恶心？”
鬼知道周文武会用什么借口替自己开脱。
哪怕肖赞华心里喜欢的是姜槐序，并不会被周文武打动，但姜黎并不觉得事情就十拿九稳。
万一姜槐序一直不开窍，或者是两人这样不沟通发生其他误会，肖赞华一气之下，被周文武趁虚而入了呢？
而且姜槐序刚刚气成那个样子，可不像单纯替朋友出头。
姜槐序被训了一通，低眉顺眼地去找肖赞华，两人走到半道的时候，正好赶上下班，在路上遇到了肖赞华。
话说完，肖赞华从傻眼到无语到气愤，最后确实被恶心得够呛。
听到姜槐序一开始还不打算告诉她，肖赞华更是火冒三丈，但姜黎说姜槐序第一时间冲上前，把周文武打得鼻血直流，肖赞华心里又忍不住雀跃。
“我从来没想到周文武会打我的主意，你们放心，他不会得逞的。”肖赞华冷脸道。
话说完，舒兰秋也下班过来。
他们还要回家吃饭，肖赞华也催他们赶紧回去。
陆令晁那里，她会跟他讲，周文武这个人诡计多端，内里和外表表现的完全不一样，仅仅是提防已经不够了。
回去的路上，姜槐序心事重重，姜黎都懒得搭理她。
回到家里，大姨和小姨都回来了，舒兰秋去厨房帮忙，姜黎则被姜槐序拉出了门。
宋骄喜气洋洋地坐在堂屋里，就等着姜黎回来，告诉她自己进了小学当老师的事，结果姜黎回家只露了一面，跟长辈打了招呼，就又走了。
“大姐，黎黎姐根本不在意你做什么。”宋莱坐在旁边，幽幽开口。
宋莱很想不明白，宋骄跟姜黎较什么劲，不说根本无从比起，就算真的比了个输赢，又能怎么样呢？
宋骄轻哼一声，“不关你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
宋莱抿抿嘴不说话了，她好心提醒而已，宋骄不领情就算了。
而且，这里是舅舅家，不是她们家，家里奶奶偏心宋骄，宋骄对她们颐指气使，她没办法说什么，但这里并不是。
宋莱不想陪宋骄干坐着，脚步轻快地出门，“外婆，我想吃莲藕丸子。”
宋胜男一向是跟着她二姐的，“我也要。”
“知道你们爱吃，你外婆早早就准备了。”大舅妈笑着接话，“有冷的要不要先吃一个解馋？”
宋莱点头，由大舅妈喂了颗丸子，高高兴兴地和宋胜男一起去帮向明丽洗菜。
宋骄心里堵了一口气，出不来下不去，把自己憋得够呛。
外头，姜槐序她把姜黎拉出来，自己又不说话，姜黎等了他两分钟后，也烦躁起来，“不说话我给姨姥烧火去。”
姜槐序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怎么说。
“我们就这么走了，万一周文武去纠缠老肖怎么办？”姜槐序忧心忡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担心。
可能是因为周文武今天突破了他认知的下限，让他忍不住担心。
担心到，原本打算要好好说说姜黎的事，都给忘了。
姜黎，“……”
开始不愿意告诉肖赞华的人是他，现在担心周文武使坏的人又是他，他到底要怎么样吗！
“你担心得没错，我们亲眼撞见周文武都不承认，他肯定会去托赞华姐，跟她认错，跟她赌咒发誓，你知道的，女孩子很容易哄的。”姜黎抱臂，恫吓道。
姜槐序看到了，但也完全忽视了姜黎脸上轻松的表情。
本来就担心，再被姜黎这么一说，更是急得火烧眉毛，“那怎么办？”
“关你什么事？”
“你是赞华姐的谁？”
“你在这里操哪门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