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姜黎是和韩向阳坐公共汽车来的,回去的时候,司机开车,姜黎和韩父坐在后座闲谈,韩向阳坐在了副驾驶。
难怪廖国诚一心想攀附,现成的粗大腿,抱上就发达了。
从姜黎出现起,韩父虽然没有刻意观察姜黎,但无论是从谈吐还是其他表现,姜黎都一步步地在刷新韩父对她的感观。
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姜黎是小地方来的小姑娘,那份处变不惊的落落大方,连他们这样的家庭,不仔细教都教不出来。
韩父忍不住看了眼前面抓耳挠腮,想要插上话的韩向阳,目光飞快闪过一抹嫌弃。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把姜黎送到招待所,嘱咐她有事随时安排韩向阳去干,韩父才同她道别离开。
车子开到主路上,韩向阳就按捺不住,扭过身扒着车靠背,“爸,你发现没有,姜黎和表舅妈还有梅姨都很像。”
最开始韩向阳是觉得跟他表舅妈挺像。
今天看到梅晓鸥,韩向阳觉得姜黎更像梅晓鸥一些,不过转念想想,梅晓鸥和他表舅妈本来就是亲姐妹,长得像理所当然。
韩父当然看出来了,但这说明不了什么。
“你表舅妈姐妹好像是南方人,南方人大概都是有些相似的。”韩父随口应道。
韩向阳撇了撇嘴,南方人确实是人比较相似的五官特征,但又不是每个人都长得这么像。
虽然他和姜黎有点过节,韩向阳还是承认,姜黎长得很漂亮。
尤其是看着梅晓鸥,就会觉得姜黎再长大一些,会长成和梅晓鸥一样漂亮的美人。
看出韩父不想聊这个,韩向阳聪明地转移了话题,“不过,爸,你今天这么兴师动众的,不像你平时的样子啊?”
他爸对他们兄姐弟几个严厉得很,别说请他们哪个的领导吃饭了,隔着人帮忙打个招呼都不可能。
除非你愿意自己的人生听他安排。
不然用韩父的话来讲就是,没本事就老实走家里安排的路,又想随心所欲,又想沾家里的光,妄想不劳而获,世上没这样的好事。
“你爷爷说你下乡有个三年计划,说来听听。”韩父眼皮子微掀,抬眼看向韩向阳。
韩向阳,“……”
韩向阳哪敢再扒着车靠背,赶紧回正身体正襟危坐,心里把家里的坏老头里外里骂了一遍。
说好了就他们爷孙知道的事,转头就告诉他爸,忒不靠谱了!
什么三年计划啊,他就是跟他爷爷唠唠打算,安老头的心,搁他爸这里,没干成的事拿出来讲,简直就是三年笑话。
见韩向阳闭嘴不言,韩父才往后靠了靠,捏了捏眉心。
廖国诚那里,他这里已经安排人去跟人谈条件了,韩父并不为这事烦心,要解决廖国诚很容易。
急功近利的人大多短视。
如果廖国诚能把野心藏一藏,认真和许卫兰处对象,金诚所至,坚持个一年两年,当家长的未必就不会松动。
结果他竟然想出生米煮成熟饭的昏招。
韩父并不怕廖国诚狮子大开口,这种人好打发,要正式单位的工作,随便安排个虚头八脑的工作就行,到时候再往偏远地方一调,往下再贬一贬。
又或者按在眼皮子底下,让他一辈子翻不了身,都是很简单的事。
韩父烦心的是许卫兰,今天打发了廖国诚,明天会不会还有张国诚?王国诚?
养闺女最怕的就是这一点。
当初就应该坚决一点,把卫兰放在他们膝下养着,把韩惠君赶回妹夫身边才是。
哪怕是让他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都好。
就不应该由着韩惠君的性子来,现在把好好的孩子逼成这样,还有南川那里,那个孩子才是最无辜的。
到现在这个地步,韩父觉得自己的责任很大。
“爸,你头又疼了?”韩向阳悄悄用余光看了眼后座,发现韩父不对,立马紧张起来,赶紧看向司机,“叔,咱们先去医院吧。”
韩父摆摆手,“老毛病了,回家吃药就好。”
深夜,韩父吃药眯了一会,又起了身,今天临时处理许卫兰的事,又同姜黎吃饭,还有不少工作没有做完,得赶紧处理。
见他起身,韩母没说什么,起身去倒了热水送到桌边,又拿了毛衫给韩父披上。
做完这些事,韩母准备回床上再看看书就睡了的。
结果韩父放下笔,忽然问她,“文淑,当年明知道惠君是负气才执意要生下南川,我还同意,是不是我做错了?”
如果不生下许南川,或许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事。
“惠君的性子,就算你不同意,她打定主意要生,谁也没有办法。”韩母看韩父又揉起额头,绕过他身后,轻轻替他按着。
韩惠君不是韩家亲生,她父母是韩爷爷的战友,早早牺牲。
因为这一层关系,韩爷爷和韩奶奶自小就对韩惠君多几分疼惜溺爱,包括韩父他们当哥哥的也是。
韩惠君自小顺风顺水长大,没想到会在感情的事上受挫折。
相恋三年马上要结婚的对象因为老家母亲以死相逼,临阵退缩,韩惠君气昏了头,冲动之下选择怀孕逼宫。
结局显而易见,韩惠君惨败。
当时所有人都劝韩惠君打掉孩子,韩惠君不肯听,执意生下来,可生下来后,却并没有好好对待这个孩子。
“从生也不容易。”韩父叹气。
许父和韩惠君算得上是青梅竹马长大,那时候未婚生子是天大的丑事,哪怕是韩家这样的人家,也挡不住。
孩子生下来,要么送走,要么登记在已婚兄长名下。
那时候韩父都找好关系,准备等孩子一出生,就记在他的名下,由他来抚养。
可韩惠君哪里肯,她那时候主意正得很,孩子是她要生下来的,她就要承担这个责任。
是许父站出来,求娶了韩惠君。
许父除了稍年长一些,比韩惠君大了八岁,没有任何不足,韩惠君生下许南川后,许父更是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
只是韩惠君越看这个儿子越不喜欢,等许卫兰出生,韩惠君就更不满长子。
后来许卫兰被人偷抱走,韩惠君对这个儿子的厌恶全面爆发,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乐意。
还因为她想把许南川送走,许父不同意,负气把工作调回京市。
许父也是有脾气的人,说不哄就没哄,夫妻这一分隔两地,就是十几年。
当年许父凭着对韩惠君的喜欢娶了她,却在日久的相处中,对韩惠君的人品极度失望。
不管是许父还是韩家人,都试图矫正过韩惠君,但几十年形成的性格观念,轻易无法改变,从而失去信心。
“这回我是打定主意,把卫兰交给从生或者是南川了,不能再让她呆在惠君身边,她迟早会毁了这个孩子。”韩父严肃道。
韩母不插手他们兄妹之间的事,向来是两边支持,两边和稀泥,“你想好就行。”
韩父哪里听不出妻子的敷衍,想到韩惠君长不大的性子,长叹了一口气。
这事怕是还有得闹腾。
……
几个小时前,同韩父在饭店告别出来的喻家车上,喻绍唐坐在后车座上,不时回头张望。
“总往后看什么呢?”喻绍宋坐在他旁边,跟着往后看。
可惜只看得到饭店高大的门庭,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喻绍唐收回目光,“刚刚碰到一个有些奇怪的女孩子,她好像认识我,但我好奇询问,她又矢口否认。”
当时他刚从卫生间出来,正好跟人迎面撞上。
当时对方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满是惊喜和激动,卫生间走廊那头的光线比大堂昏暗,喻绍唐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却对那双清亮的眼睛记忆尤深。
“认错了人吧。”喻绍宋随口道。
他跟在喻绍唐身后出来,好像是见到一个笔直的背影,只看一眼,喻绍宋就没有什么兴趣。
观其形知其人,一看就是无趣板正的人,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喻绍唐点头,“大概……是吧。”
当时对方就是这么说的,说完后,又很快转回到卫生间,但喻绍唐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就是那种心脏被击中的感觉,明明初次见面,他甚至都有他们曾经见过的错觉。
前排梅晓鸥转过头来,“绍唐,你明天直接回学校,就不要去送绍宋了,我们送他到火车站就行。”
今天的晚饭是送别饭,喻绍宋明天动身去兵团,避祸。
说完梅晓鸥又转脸看向喻绍宋,“你到了那边安分些,别再给我和你爸惹事了,知道吗?”
“知道啦知道啦,念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喻绍宋抠了抠耳朵,不耐烦地应声。
梅晓鸥见他这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也没多说什么,又转回身去,和喻父商量要给喻绍宋带多少钱票的事。
喻绍宋听到,赶紧趴到前头,撒娇怂恿喻父多给他一些。
一副不多给点,他在那荒凉落后的地方,怕是呆不了一天,就要饿死冻死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