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喻绍宋看起来有些人畜无害，因为重伤伤了元气，整个人看着还很虚弱，很容易就激起人的保护欲。
“咱们差不多出生，就不论长幼了，生分，直呼姓名就行了。”姜黎低头沉默两秒，再抬头脸上已经满是笑容。
她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姜黎。”
真正的坏人，就没有几个没脑子的，喻绍宋马上就听懂了姜黎的拒绝，论长幼是生分，直呼其名难道就亲近了吗？
姜黎甚至不允许他称呼她为“黎黎”。
心里腹诽归腹诽，喻绍宋还是很难认清形势的。
明眼就能见着，这一大家子的人，都很宠爱姜黎，喻彦章更不必说，连全部家产都奉上，足以看出他对姜黎的重视。
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喻绍宋才真正感受到血缘的冲击。
他原本以为，他装乖，学懂事，凭着十六年的父子感情，喻彦章和喻家人肯定不会亏待他。
“不论长幼，我怎么也是个男同志，理应照顾你，以后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喻绍宋笑着握上姜黎的手，避开称呼。
姜黎笑笑收回手，转身回厨房。
等她进厨房，喻绍宋才有些失落地坐下来，看向姜外公，“外公，黎黎是不是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以前不懂事，她对我印象不好？可是我已经改了。”
装乖不是否认过去，喻绍宋非常坦诚，不过他偷换了概念，把那些恶行变成了不懂事。
这样看起来，更像是认识到了以前的不对，用心改过。
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这次回京市，长时间的伪装过后，喻绍宋就感觉到了，爷爷和大伯、二伯他们对他态度的微妙改变。
不是完全改观，但有一种慢慢看的感觉。
姜家这边并不知道他之前的劣迹，顶多是略有耳闻，喻绍宋改变印象的赢面很大，再说，不还有血缘的力量吗？
“不会的，黎黎只是性格比较直接，你习惯就好。”姜外公笑着道。
喻绍宋心里顿时冷嘲，性格比较直接？让他习惯？姜黎给这家人灌的迷魂汤看来是不少，老不死的知不知道他才是亲外孙？
“好，外公，我知道了。”喻绍宋乖顺点头。
……
人多过年确实是热闹，尤其喻彦章和姜槐序两个人有点人来疯，姜黎不出马，都没人制得住他们俩。
他们不光人来疯，还幼稚。
喻彦章不知道在哪听到说村里孩子炸粪缸，被家长拎起来揍，他瞬间就对这项活动产生了兴趣，还去打听姜槐序以前有没有干过。
这种淘气的事，姜槐序怎么可能错过。
但这已经是他小时候的事了，姜黎怎么都想不到，喻彦章竟然要姜槐序带他去尝试一下，姜槐序居然也有点跃跃欲试。
姜黎无语了几秒，冷脸看向眼睛不知道往哪看的喻彦章，“……要不你还是把摩托车拉走吧，别老怂恿我小舅干蠢事。”
她到底是作了什么孽，老天要这么惩罚她。
现在把喻彦章的那些家产退回去，她不认这个爸了行不行？
“黎黎，我就是好奇……不不不，我不好奇了。”喻彦章看着姜黎的脸色，飞快改了话头。
他是真好奇，他童年时，姜黎奶奶和他两个哥哥，管他管得可严了。
只是后来姜黎奶奶过世得早，两个哥哥心疼他年纪小，也从严厉变成了溺爱，纵容，才渐渐养成这样的性格。
不过既因为又得亏于小时候管得严格，喻彦章只是讨厌拘束，爱玩了一些，本性一点不坏。
“你别板着个脸了，跟你奶奶一模一样，我看着害怕。”喻彦章真的是下意识就想立正稍息，还好忍住了。
这是打小养成的条件反射。
姜黎看了喻彦章一眼，见他低下头，转眼看向姜槐序。
别看姜槐序嘴上抱怨这几天事儿多，恨不得从来没有拥有过那台摩托车，但那就是嘴上说说，他心里可半点舍不得。
“是我没有立场，没有原则，我错了，我反省。”姜槐序赶紧认错。
边认错，边跟站在堂屋门边，担心地看着这里的舒兰秋打求救信号：小不点今天太凶了，他顶不住。
姜黎瞪他，“现在还不老实！”
姜槐序立马收了小动作，好在舒兰秋接收到了信号，喊了姜黎一声。
“晚点再来收拾你们。”姜黎警告地扫了他们一眼，转身往舒兰秋那里去，“妈，你别总心软。”
舒兰秋温柔地道，“那是你爸和小舅。”
姜黎无奈，她倒是知道那是她爸和小舅，可他们俩自己有这个认知吗？
“你好好说他们，他们知道的。”舒兰秋拉过姜黎的手，冰凉凉的，赶紧推她去火塘边上坐着。
要是知道就好了，姜黎想着扭过头来，一眼就看见坐在火塘边上的喻绍唐、喻绍宋兄弟俩。
他们也在看她。
姜黎扫了一眼，目光自然流向向军强，“哥，你今天多盯着他们些。”
向军强以前爱跟着姜槐序玩，现在嘛，向军强也有点看着自家小叔头疼的趋势了，抓了个烤好的红薯起身，“包我身上。”
喻绍唐有些羡慕姜黎和向军强的亲昵自然。
姜黎对他们都是淡淡的，嘴上很客气，但态度非常疏离，喻绍唐还是忘不掉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姜黎的眼神。
每次想起，他都会觉得非常地矛盾。
向军强都走出堂屋了，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两个客人，犹豫再三，回头试探着开口，“那个绍唐，绍宋，你们跟我一起吗？”
喻绍唐和喻绍宋虽然不太适应江省的寒冷，但也确实不怎么爱烤火，姜黎明显跟他们没话讲，兄弟两个对视一眼，一起起了身。
“绍宋加件衣服再出门，可别冻着了。”姨姥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穿着有些单薄的喻绍宋脚步一顿，默默地回屋去拿了件大棉衣穿上，出来笑着跟姨姥道，“火塘边上太暖和了，都没觉得冷，幸亏姨姥提醒我，谢谢姨姥。”
喻绍宋嘴巴甜得很，没有老人不喜欢嘴甜的孩子，姨姥被哄得很高兴。
向明丽和姜黎对视一眼，姐妹俩默契地聊起别的事情来。
年初二，两个姨带着家小回娘家来，一来大姨就跟大家说了个好消息，大表嫂乔三凤怀孕了，刚刚过三个月。
这是姜黎他们下一辈里，第一个新生命。
姨姥和外公都很高兴，原本在厨房帮忙的乔三凤，也被大舅妈拉回来坐在了火塘边上，“你这孩子，也不吱一声，好好坐着陪外公外婆说说话。”
“我就是怀了个孩子……”乔三凤还想去帮忙，但被向明丽和姜黎拉住了。
乔三凤是真没把自己看得太金贵，但外婆家里这么重视她，她心里还是非常感动，媒人说得没错，周宏虽然有些不足，但周向两家的家风很好。
她嫁过来，真的如媒婆所说，是掉进福窝窝了。
不让去干活，乔三凤就把包袱拿过来，她给外公外婆一人做了身罩衣，做了两双棉布鞋，姜黎和向明丽也都有棉布鞋，和漂亮花布做的头花。
“都是用碎布头做的，别嫌弃。”乔三凤不好意思地笑。
如果不是姜黎几次拒绝，本来乔三凤还预计多给姜黎做身衣服的，她是真觉得怎么都感激不尽姜黎对她的帮助。
虽然是碎布头做的，但乔三凤拼布的时候很用心，鞋面很素净，姜黎和向明丽都很喜欢，两人速度飞快地换上布鞋，合脚又软乎，还暖和。
两人一起道谢，“谢谢三凤姐。”
见她们喜欢，乔三凤是高兴得不得了，比自己穿上新鞋还喜欢。
但坐在一边的宋骄不是很高兴，同样是表妹，怎么她们只有头花，姜黎和向明丽却有鞋子。
姜黎帮乔三凤找了工作，倒是情有可原，但向明丽凭什么？
以前宋骄跟向明丽关系不错，但姜黎来了后，宋骄单方面疏远了向明丽，本来以为向明丽会哄她，结果并没有。
都已经是参加工作的人了，姐妹间相处的时间不比小时候，向明丽根本就没有察觉。
“三凤姐，有好棉花别给我们做了，留着给孩子做。”姜黎劝道。
乔三凤笑着摆手，孩子还没出生呢，就算出生，要用到的尿片和衣服，婆婆早都准备好了，虽然旧，但都是细软布，给孩子用刚刚好。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说着话，有生产队的人抬着筐送鱼来了，生产队的鱼塘年前一直没时候间干塘，拖到了昨天才开始，今天水放出去，就开始捞鱼分鱼了。
“明丽你爸让你拿上筐去捡河蚌。”队上的叔叔路过堂屋，跟向明丽招呼了一声。
这一喊，直接把一屋子表姐妹都叫起了身，姜黎这才发现，本来很热闹的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
等姜黎她们一行到塘边，才发现家里的男同志们，都跑到了河边看干塘。
姜槐序和喻彦章更是不顾寒冷，穿着不知道打哪弄来的新下水裤，在泥潭里兴致勃勃地摸河蚌。
一看到姜黎她们，喻彦章就手舞足蹈地让她们丢筐下去，并把自己摸到的大河蚌炫耀给她们看。
姜黎，“……”
虽然无语，但塘边氛围热烈，塘里的在泥巴里窜，岸边的左右指挥着他们往东往西。
姜黎看了一会，也看出了兴趣来，正起劲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什么碰到了她的背。
“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