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晓鸥来了,不光来了,她还盛妆打扮,挽着新欢的手一起到了会场。
这是梅晓鸥离婚后,头一回到对外饭店这边来,以前跟喻彦章没离婚的时候,每个月总是要来上那么一两回的。
喻彦章这个人虽然一颗心难以捂热,但有一个优点就是大方。
你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很离谱,他都很好说话,像是吃穿这种小问题,在喻彦章这里更不是问题。
体面的生活明明还像在是昨天,现在再看,却早已物是人非。
“晓鸥,咱们还是回吧,你何苦去惹喻彦章。”中年男人捂着梅晓鸥的手,脸上忧心忡忡。
最近家里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都无所谓他再找一个,突然都来找他谈心,希望他能换一个。
这话中年男人没敢跟梅晓鸥讲,他现在是顶着压力在跟梅晓鸥处。
梅晓鸥要是能老老实实地,他还能争取,但梅晓鸥要是不愿意安安生生跟他过日子,他也很为难。
梅晓鸥眉毛一扬,“凭什么回去,我是那丫头的亲妈!说起来,我要是跟你结婚,你也算是那丫头的继父。”
中年男人苦笑一声,这个继父他是真不知道有没有福气当。
两人一出现,就被大伯娘和二伯娘看到了,妯娌两个对视一眼,大伯娘先一步上前,准备把梅晓鸥劝走。
今天这样的场合,梅晓鸥出现是真不合适。
外人不知道当年的情况,喻家人再清过,大伯娘都不知道,梅晓鸥现在是有什么脸出现在这里。
这不是给人添堵吗?
“大嫂,我怎么都是孩子亲妈,既然是认亲,过来喝杯酒,不过分吧?”梅晓鸥本来还有点心虚的,现在是一点也不虚了。
虚什么呀,姜黎是她生的,这个事实改变不了。
更何况喻家人都把她扫地出门了,已经管不到她头上。
大伯娘看着梅晓鸥,说话直接,“过分,从你把孩子换掉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资格来讨这一杯酒喝,小梅,人贵有自知之明。”
梅晓鸥脸色铁青,中年男人则是满脸羞躁。
“你一定要进去,我不拦你,但你自己想想闹事的后果,老三平时好说话,浑起来是什么样子,你心里也清楚。”大伯娘也不明白,梅晓鸥怎么把好好一手牌打成这样。
见讲了好几句梅晓鸥还没走,二伯娘也走了过来。
“来者是客,你也好久没见爸了,我把你位置安排和爸一起,你们好好说说话。”二伯娘走过来,也没赶人。
梅晓鸥脸上表情一滞,她哪敢坐在老爷子边上。
二伯娘见她不说话,转身就要去安排,梅晓鸥忙拉住人,看着马上停住脚步的前妯娌,梅晓鸥才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宴会厅内,喻绍宋看到梅晓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大伯娘走了过去,然后是二伯娘。
刚刚喻绍宋还着急梅晓鸥怎么还不来,这又会怨梅晓鸥太不会挑时候。
太应该在客人都到齐了,门口没人的时候直接进来才是。
现在出现,谁也不会让她进来。
喻绍宋正飞快衡量他现在要怎么处理的时候,坐在他身侧的喻绍唐已经起身,大步向门口走了过去。
“绍唐这孩子,心细。”喻老爷子身边,几个老友也看到了这一幕。
喻老爷子点了点头,看到低着头的喻绍宋,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以前梅晓鸥最疼的,就是他这个幼子。
这个时候,哪怕喻绍宋是去替梅晓鸥撑腰,也好过现在假装看不见。
门口的动静不算大,但有人看见,自然就会议论,喻彦章和姜黎很快察觉到不对,父女两个对视一眼,一道阔步往门口去。
“老三这闺女,是个可造之材啊。”从坐在席上起,喻老爷子就听了很多类似的夸赞了。
他们这些老家伙,活了一辈子,不牵扯到情分,看人的基本眼光还是有的。
姜黎是真不像小家小户出来的孩子,大气沉稳,聪明伶俐,不怪喻老三成天往外头炫耀。
喻老爷子就笑,忽略舒兰秋不幸的婚姻生活,讲了她外祖和祖父一家当年,还讲了姜外公的身份成就。
按理,姜外公原应该也是同他们坐在一起的人。
众人满脸了然,这就解释得通了。
只有舒兰秋,被喻老爷子抬得心里又羞又躁又愧疚,心里难过得几次想要抹眼泪,但姜黎不喜欢她自怨自艾,又努力打起精神来。
以前的事情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但她努力的话,还是能成为孩子的后盾和港湾。
门口那边,梅晓鸥看到姜黎和喻彦章一道过来,心里莫名有些慌,明明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今天那么多客人,喻彦章肯定会压住脾气,但现在梅晓鸥又不确定起来。
喻彦章一过来,看都没看梅晓鸥一眼,先给中年男人发了根烟,“兄弟,今天事多,体谅体谅啊,改明我单独空出时间来,请你喝一杯。”
“你想干什么?”梅晓鸥下意识不安,挡在中年男人身前。
喻彦章看着她,挑起嘴角一笑,“人到中年,家人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我看这兄弟面善,想给他介绍个合适的,家里孩子都满意的对象。”
想再找个人养着她,也要看喻彦章同意不同意。
梅晓鸥脸色一白,什么叫做家里孩子都满意的对象,难道他家里的孩子不满意她?他们都已经见过面了,他们没有意见的啊?
扭头看一眼讪笑的男人,见他脸上为难,梅晓鸥脸色难看起来。
一定是喻彦章背地里做了什么!
然而喻彦章脸上一脸无辜,“趁我现在好说话,赶紧走,不要让我动手请你。”
姜黎看向梅晓鸥,“梅女士,不管你想做什么,都没有人会配合你,我这个人六亲不认惯了,你可以去淮市打听打听,林有德是什么下场,当时我可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父女两个横起来,脸上的神情一模一样。
梅晓鸥没打听过吗?
肯定打听过,心里也是害怕的,但她总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她是生姜黎的人啊!跟林有德那种人渣能一样吗?她又没有打过姜黎。
再加上今天宾客多,她觉得喻家人要面子,不会撕破脸。
“妈,我送您出去。”喻绍唐上前扶住梅晓鸥,半扶半撑着她往外走。
他们这里刚出去,喻彦章笑着让姜黎先进去,自己则是沉着脸走到喻绍宋边上,“你跟我出来一下。”
喻绍宋心里一咯噔,但还是老实地跟着出去了。
宴厅通往后厨房的走廊里,喻彦章一巴掌甩在喻绍宋的脸上,“再动这种小聪明去鼓动梅晓鸥,就别怪我不念父子旧情。”
没有请帖,梅晓鸥连楼都上不了。
但梅晓鸥不见上来了,还走到了门口,肯定是有人给了她请帖才能进来。
经手宴席的事,除了帮忙的朋友,就只有喻绍宋,喻彦章的朋友前面就吃到了教训,知道喻彦章的底线在哪里,没有人敢再帮梅晓鸥。
剩下的人就只有喻绍宋了。
“爸,你怎么打我我都认,但妈真不是我叫来的。”喻绍宋任由打骂的模样,“昨天妈突然找我,等我发现请帖少了一张,已经很晚了,翠兰又肚子不太舒服,我就没敢跟您讲……”
喻彦章定定地看着喻绍宋。
看了半晌,喻彦章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喻绍宋的肩膀,“去洗把脸,高高兴兴地去吃饭,爸是被你妈气着了,不过爸信你。”
说完,喻彦章就转身走了。
喻绍宋心里几轮翻转,冲着喻彦章的背影扬声道,“谢谢爸。”
虽然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喻绍宋没想到应验得会那么快,第二天他就接到了单位的调令,安排他去西南附属单位工作学习两年。
西南的深山老林,喻彦章光是想到,就两眼发黑。
“翠兰大着肚子,就留在京市,你放心,有你大伯娘和二伯娘在,翠兰有人照顾。”喻彦章笑着道。
姜黎上火车前,特意跟喻彦章提了这事,让他多护着袁翠兰。
事情走到这一步,喻绍宋不能离婚,但没人规定他不能丧妻,在京市不好操作,到了外地,很多事就不好讲清了。
装得再好,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面对喻绍宋,姜黎从来都是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的行事。
喻彦章经她这么一提,也有点担心这事,喻绍宋这个混球,为了阻止喻绍唐去江省,可是敢直接对亲兄弟下手的人。
有姜黎的提醒,再加上舒兰秋也喜欢袁翠兰这个儿媳妇,那他就替她把人给护住了。
喻彦章继续叮嘱,仿佛一位操碎了心的父亲,“这是组织上对你的看重,是一次很好的历练,你到了那边,要虚心学习,努力上进,知道吗?”
喻绍宋还能怎么说,只能点头,“知道,爸你放心,我会好好工作的。”
西南分部哪有什么工作,整个分部满打满算就两三个人,那就是条坐不热的冷板凳,喻绍宋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不应该按捺不住,想给姜黎找点麻烦的。
但他有什么错,分明就是喻家人太过偏向了。
他是没有错的,错的是喻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