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市那边,梅晓鸥在新单位工作得也很不顺利。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曾经的身份,不知道她前夫的家世有多好,只知道她是个离异的中年女人。
甚至因为她长得漂亮,被单位其他妇女统一排斥了。
梅晓鸥看着这些人就想翻白眼,她们的男人个个满脑肥肠的样子,护得跟什么似的,她一个都看不上的好不好!
至于梅母替梅晓鸥物色的,里头虽然有梅晓鸥心动的,但因为梅母的关系,梅晓鸥也一个都不愿意见。
他们在重要的时候都罔顾她的意愿,她自然也不愿意再如他们的意。
梅晓鸥现在什么条件也没有,就想找个能哄她开心的,有钱没钱,她都已经不在意了。
反正男人只要有钱,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喻彦章到淮市,先去找了趟林有德,看着林有德一家三口还在泥潭里苦苦挣扎,喻彦章心情就很不错。
他到的时候,林有德和祁有弟正在打架,旁边一个小男孩手里抓着一团黑黑的东西在吃,冷漠地看着他们打。
“打成这样,也没人去管管?”喻彦章逮着个过路的邻居问。
邻居回头看了一眼,嘿了一声,“天天打天天骂,谁也不吃亏,管了还讨不着好,谁管啊。”
一家人脏得要死,拉个架还要扯一手油污,谁乐意是不。
见喻彦章还好奇地打量,邻居也探头望了望,“这回怕是又因为偷的供品分不匀打着呢。”
“偷供品?”喻彦章有些无法理解。
邻居也觉得匪夷所思,正好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站在那里跟喻彦章讲了起来。
林有德没有工作,好在现在社会开放了,要是勤快能干一点,总能找着些零活散活,哪怕去给人锄地呢,也能赚到几角钱不是。
但林有德实在是太懒了,做点事赚点钱,全部买了酒喝。
祁有弟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找活干,不然指着林有德,她们母子早就饿死了,但要她离开林有德,她也没有地方去,只能凑和着过。
有时候夫妻两个都没钱,就去郊边偷人家上坟的供品。
半偷半讨吧,有时候人家还在呢,林有德就带着儿子上去卖可怜,要点吃的。
以前不许给祖宗上供,现在放开了也没人管这些事了,以前一些风俗又渐渐冒出了头来,倒是给了林有德一条活路。
不过一般好东西,大家都是要带回家的,偶尔能让他们偷到一次两次好东西,回来往往要大打出手。
没办法,谁叫林有德只管自己,祁有弟还有那么一点慈母心肠呢。
他们这里的邻居都已经习惯了,偶尔听不到这俩夫妻干架,还像是少了什么似的。
“就是可怜了孩子。”有这么一对父母,孩子肯定也学不了好。
小小年纪,就已经偷鸡摸狗了,他们出门都得小心关上门窗,叫那小子摸进家里,吃的用的肯定要被糟蹋一遍。
就算抓住了,也没有办法,林有德不管,祁有弟只会哭闹。
他们总不能把孩子打死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现在是既讨厌这个孩子,又有些可怜这个孩子。
好几岁的孩子了,没开蒙没人管,跟野孩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林有德现在打媳妇吗?”喻彦章问。
邻居眉头一挑,“打啊,喝完酒尤其打得狠,但女的也不是什么善茬,两人有回都用个菜刀的,打得那叫一个狠。”
不光是林有德夫妻打,林老太偶尔来,都还要跟祁有弟干一架。
去年过年林有德弟媳妇也来打了一架,听说是过年的时候,林有德家这孩子,偷有他弟媳妇家里什么东西。
喻彦章听了这些事,“……”
难怪黎黎半点不为林有德的事费心,原来不用他们横加干预,林有德一家就能把自己给折腾死。
不过林家不止林有德,欺负舒兰秋母女的,还有林家其他人。
喻彦章又去了林有进一家坐了坐。
林有进一家已经搬出了已经的房子,那里旧邻太多,夫妻俩个觉得以前的事丢脸,就搬了出来。
不过为了贴补家用,旧房子租了出去,现在一家子挤在郊区的棚屋里。
林老太的身体被两家人几经折腾,竟然还硬朗得不得了,现在跟着林有进一家子住,见天地使唤小儿媳妇。
婆媳两个也是三天一大吵,一天一小吵,家里没有安生的时候。
让喻彦章意外的是,林大姑现在带着儿子陈建设也住在林有进家里,陈建设什么时候回了城?
他不是在下乡的时候,就已经结婚生孩子了吗?
喻彦章眼珠子一转,首先冒出来的想法,就是要把被陈建设抛弃的妻儿给弄到城里来。
这年头抛妻弃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要是陈建设现在有工作单位,就更好拿捏了。
“我告诉你,陈建设,你休想甩了我们母子,做是做鬼,我都缠着你!”正琢磨着,一个脸黑体壮的妇女从屋里跟着陈建设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骂完又扯过身后流着鼻涕的小女孩,把她往陈建设推,“去,跟着你爸去爷爷家,叫你小姑姑给你买糖吃。”
喻彦章,“……”
看来是不需要他多事了。
只是这孩子的爷爷家,不就是陈广平?
陈广平父子三个对讲黎一直还算是不错的,怎么陈广平这人还没跟这自私的母子划清界限?
这人会不会太糊涂了一点。
还是说看着孙女就心软了?
喻彦章心里疑惑,转头找人细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陈建设现在总缠着陈广平,想要接陈广平的班。
但陈广平坚决不肯,一心要攒钱替女儿做手术,工作也要留给女儿。
陈建设天天跟去找陈广平,至于女儿,也是随手往陈小珊那里一丢,就不管了。
陈广平人老实不太会转弯,喻彦章打听明白这些事,转天就找到了他。
“你说卖了工作去南方?”陈广平有些茫然。
喻彦章点头,“工作卖掉,也有几百块,我再给你借一点,先给你女儿把手术给做了,钱你可以慢慢还,南边现在到处缺工人,我有熟人可以给你安排,你只说去不去。”
陈广平整个傻在那里,他手里其实有点钱的。
做不了手术,虽然一直吃药要花钱,但他打两份工,勉强可以维持住,以前亲戚借的钱还攒了些在手里。
如果加上卖工作的钱,确实可以拼一把给珊珊做手术。
他以前不敢丢了工作,是怕没了安身立命的根本,但喻彦章既然说南方只要肯下苦力就能赚钱,那他有什么不敢去的。
陈广平心里有了决定,很快就把工作给卖了。
多年后,陈广平心里特别庆幸这个决定,这时候工作还能顶替,他们单位效益也还行,还能值得钱。
再过个七八上十年,单位效益不行,别说卖掉工作了,就连工资也发不出来,厂子一垮,所有人都下了岗。
工作卖了,家里的老房子干脆也卖了。
家里老娘和姊妹都支持他这个决定,知道他要给珊珊做手术,又各家挤了挤,给他凑了一点钱。
陈广平离开前给已经去当兵的陈建明写了信,让他不要再往淮市这边汇款,就带着陈小珊踏上前往京市的列车。
手术要去京市做,等手术做完,他就带着女儿南下。
陈建设都傻了,他明明天天都去找他爸,结果一夜之间,他爸把工作让给了别人,房子也卖了,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敢去单位找别人闹,陈建设回到家里就冲林大姑发了一大通脾气。
怨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工作丢了,怨她为什么要跟他爸离婚,要是没有离婚,他肯定能顶替他爸的工作……、
对自己老婆,陈建设是不敢发脾气的。
当初娶她,就是看中她家在当地条件不错,她自己也是个能挣满工作的能干婆娘,但陈建设没有想到,她太能干了,能干到他根本打不过她。
第一次家暴反被打回来后,陈建设就老实了。
尤其是现在他们住在林有进家里,是靠着她老婆跟小婶一起做工,小婶才同意他们借住后,陈建设就更不敢耀武扬威。
林大姑只是唉声叹气,现实磨平了她所有脾气。
她也终于看明白,她所谓的能力,都是踩着舒兰秋得来了,没有人给她踩踏借力,她就什么也不是。
“我看街上有人摆摊,我听说怎么也能养家糊口,要不你也去摆个摊子?”林大姑看着暴怒的儿子,试着出主意。
摆摊?这可是盲流才干的事。
陈建设可半点都看不起摆小摊的人,他的目标从来都只有当工人一个,“打死我也不去,丢不丢人!”
倒是陈建设的老婆听到能赚钱,有些心动。
“妈,你跟我说说,这摊怎么摆。”陈建设媳妇凑过去林大姑身边。
对这个儿媳妇,林大姑是一万个不满意,动不动就冲她甩脸子,听不得半句重话,但凡让她气不顺,她就收拾陈建设。
开始是连着孙女一起收拾,发现林大姑只心疼陈建设后,就只收拾陈建设了。
这就是个泼皮,林大姑是真惹不起。
林家现在日子相对过得好一点的,也只有林珍珍,但也只是相对,日子过得顺不顺心,看脸就知道了。
林珍珍以前娇蛮任性,长得一般但气色好,现在看上去就跟普通的中年妇女没有什么区别,身体浮肿发胖,抱着吐她一身奶的孩子,嘟嘟囔囔地抱怨着生活。
林家人实在不值得喻彦章出手,他把目光放在了梅晓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