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半天,张宇总算是想起了一点儿东西。
当年大四实习时,因为手里头不宽裕,他也跟人合租了一段时间。
那是张宇头一次租房子,再加上那房子确实是有些神奇之处在的,所以直到如今他仍然记得很清楚。
那房子原本不过三室一厅一厨两卫,却硬生生的被房东分割成了十二个大小不等的房间,其中几个房间更是小到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就连个窗户都没有。
一进门的客厅被房中隔出来三间卧室之后,只留下一条狭窄昏暗的通道,就算是白天也得开着灯的那种。
为了省钱,张宇当时就住在一间由阳台改造成的房间里,在里面住了小半年,直至后来有了正式工作之后,才搬离了此地。
他记得很清楚,实习时负责带他的那個同事也住那里,对方租的是由主卧卫生间改造而成的小房间。
他在跟跟家人打电话时,说的方言就和眼前这人差不多。
张宇听不懂那方言,但是事后那位同事却曾跑过来跟他抱怨,说老家那边总以为他上了大学就能挣很多钱,殊不知现在社会上大学生根本不稀奇,特别是他这种三流学校毕业的大学生,没有背景,独自一人出来闯荡的,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好工作。
就他那点儿工资,如果不节俭一点儿,根本就没法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里面活不下来。
但老家的父母和亲戚不是这么想的,他们总觉得大城市的人就高人一等,留在大城市就能挣很多钱。
自他毕业之后,家里的父母每个月都索要生活费不说,毕竟那是他亲生父母,他孝顺是应该的。
可那些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朋好友也时不时地打电话过来向他借钱,但凡他迟疑一下,老家那边就有他发达了,瞧不上他们这样的穷亲戚了等等一连串儿的流言传出来。
关键是父母一点儿都不体谅他,那些亲戚朋友从他手里借不到钱,就会找他父母告状。
他父母觉得面子比天还大,每次都会打电话来骂他,逼着他将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存下来的一点儿钱借出去。
说到这个时,那位同事眼眶都红了,用方言将那些所谓的亲戚们骂了一遍又一遍。
在这个过程中,张宇结合上下两句话所要表达的意思,多少弄明白了一小部分方言含义。。
眼前这女人说话的腔调虽与那位同事略微有些不同,但张宇还是能够捕捉到其话语中那不断重复的“亲戚”二字,毕竟这也是他那位同事咒骂时吐出的最多的字符。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赵大妈,不太确定地说道:“她是不是在说亲戚?她这是来找亲戚的!”
听到张宇的话,女人眼睛一亮,然后疯狂点头。
听到她是来找亲戚的,拎着洗衣棍子的赵大妈放松了不少。
可仍然还有一点儿不放心,毕竟这个年头拐子还是挺多的,就算是忍饥挨饿,也挡不住某些人对于给自己找一个摔盆儿的儿子的贪婪,她直接开口问道:“你亲戚叫啥,附近的人我都认识,你说出来我帮着你一起找。”
“……荷花……”
这回赵大妈倒是听清楚了名字:“荷花,你让我想想啊!这附近叫荷花的……”
赵大妈一边想一边皱眉头,老一辈就爱用什么花啊草啊什么的给家里的女娃起名,她们这一辈儿重名的特别多,这只知道一个荷花让她去哪找人。
别的不说,她眼下当街喊一声荷花,最少得有三四个人回头。
就光这一会儿,赵大妈就想起六七个叫荷花的,她皱着眉头问女人:“你家亲戚姓啥?”
女人一开始用方言回答,见众人听不懂,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特别别扭的“巩”。
“姓巩,咱们这片儿有姓巩的吗?我咋没听说过。”齐茂(齐刚他爹)挠挠脑袋,一脸地迷茫,丝毫没有看见站在他背后的亲娘,随着他话音落下而拉下来的脸。
一听这话,女人的目光瞬间就暗淡了下来。
赵大妈看着老太太漆黑如墨的脸,有些不忍心看齐茂继续在那里作死,赶紧打断他的话:“你才多大?就好意思说自己啥都知道,咱这儿咋没有姓巩的呢。”
可奈何齐茂跟齐刚可真不愧是父子俩,真心要作死时都是两头驴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反正齐茂是一点儿都没有体会到赵大妈的好意,仍然在那里自顾自地说道:“巩荷花,哈哈巩荷花,荷花往外拱,可不是荷花可不就是往外拱的,哈哈哈,这是谁起的名字呀,也太形象了……”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身后那早已不耐烦的老太太再也忍不住了,果断伸出巴掌,狠狠地朝着他的后脑勺拍去。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齐茂一时晕头转向,笑声也憋了回去,他满脸疑惑地扭过头,看清楚出手的是自家亲娘时,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委屈,语气里满是不解:“娘,伱打我干什么?”
老太太没有回应儿子的问题,只是黑着脸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瞪了老大。
齐茂得不到回应,就向站在旁边的齐老头告状:“爹,你看娘她又揍我,我这回可没犯错。”
旁边知道真相的赵大妈忍不住捂住眼睛,已经不想看他这自寻死路的样子了。
齐老头使劲控制着有些发痒的手,才没有像自家老婆子一样一巴掌朝蠢儿子头上扇去。
老太太只是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咬牙切齿地问道:“小兔崽子,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刚才,我刚才说啥了?”齐茂摸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一脸的迷茫与无辜。
半响,他好似想起了什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觉得这个名字和这个姓配在一起,特别好笑。”
齐茂说着,像是为了证明一样,还嘿嘿傻笑了两声。
这话一出,齐老头这个亲爹都看不下去了。
他转过身,不想亲眼目睹儿子接下来的惨状。
老太太牙齿都快咬碎了,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