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渊疯狂摇头,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复仇错。
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父母和妹妹是被自己国家的皇帝给下令杀掉的。
他腾地站起身来,拼命地摇晃着监牢的围栏。
他怒吼着,“不可能!你们休想骗我!我们南夷的皇帝才不是这么无情的人!只有你们大元才会这么无情!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太子耸耸肩,“信不信由你,总之,事实真相摆在这里,若你相信就自己看,不信就算了。”
太子说完,将手中的卷宗副本丢到了蒋渊的面前,接着拍拍手离开了。
蒋渊看着地上的书卷,心中虽然很是抵触,可到底是经不住真相的诱惑。
他捡起书卷,开始翻阅里头的内容。
那书卷当中记载着楼烟宁的父亲宋观潮在丰郡任职时,是如何替百姓们摆脱战役之后的穷苦,带领百姓们走上安居乐业的。
当然其中也记载着那个奸细宋观潮,是如何偷取大元的机密,而后骗南夷的百姓们大元要对他们赶尽杀绝的。
蒋渊心中虽然不相信这书卷上的内容是真实的。
可当他翻到后头两个宋观潮的画像页时,他这才惊觉自己是真的复仇错了方向。
当年屠杀他们满门的宋观潮,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而楼烟宁的父亲宋观潮,却是个长相十分儒雅的男人。
蒋渊盯着那个儒雅的男人的画像,脑海中浮现出了楼烟宁的那张脸。
都说女儿长相随父亲。
楼烟宁的眉眼轮廓,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和她父亲一模一样。
蒋渊意识到,或许太子殿下说的都是对的……
他颓败地瘫坐在地上,整个人目光呆滞,仿佛是被人抽去了灵魂。
投毒的案子水落石出,顾太傅和太子也顺着蒋渊查到了一些三皇子的底细。
第二日,皇帝下旨,直接诛杀蒋渊。
至于他的养父母,也被他拖累,一家子要被流放到关外去。
蒋渊得知此消息后,崩溃了。
他以为自己的复仇计划失败,顶多也就是自己被砍头。
他没想到皇帝还将他的养父母流放了。
他的养父母待他如同亲生,虽然偶尔也有打骂,但都不是恶意的。
蒋渊想到他们,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跪在周晋的面前,不停地给周晋磕头。
“周晋,我求求你让我跟太子殿下见一面!”
周晋将圣旨合上,高冷地吐出两个字来,“没门。”
一个阶下囚,还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
太子殿下这么尊贵的人物,是他说相见就能见到的?
周晋说着,又好心地提醒蒋渊,“对了,明日午时之前,狱卒会给你送一顿饭,记得吃饱点好上路。”
蒋渊被诛杀的消息楼烟宁是在皇上下旨后的第二日才知道的。
因为蹲了几天天牢,顾太傅和皇帝很心疼她,直接让她在家中休息,等精神养足了再回大理寺做事。
楼烟宁从大理寺回来的那天,是老太太亲自出门迎接的。
她被卷进投毒案中的事情,老太太也已经知道了。
是以,老太太在看到楼烟宁的时候,眼眶中的泪水涌了上来。
她拉着楼烟宁的手,既心疼又责怪的。
“你这混丫头,这样天大的事情你都敢瞒着家里,还让太子陪你一起撒谎,真是要挨打!”
老太太说着,抬手在楼烟宁的手背上轻轻打了一下。
接着她又心疼地摸着楼烟宁的手,“不过好在事情都过去了,一会儿你跨个火盆,去去身上的晦气,再喝些汤,好好的补补身子,瞧你,在天牢里都瘦了。”
楼烟宁沉默,她在天牢里除了吃就是睡,明明是长胖了,祖母却非说自己瘦了。
果然天下的奶奶们都是养猪猪的一把好手!
不过楼烟宁也不敢违背老太太意愿。
她跨了火盆,又回了梨落阁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新的衣裳,这才去老太太的院子用膳。
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门前,方嬷嬷拿着艾草等着自己。
老太太是有些迷信在身上的,因此,她吩咐方嬷嬷要将手中的艾草都熏完再放楼烟宁进来。
于是,楼烟宁就可怜巴巴地被一通烟熏火燎。
好不容易等到熏完艾草,餐桌上又是好些个补汤在等着她。
甜蜜的负担让楼烟宁苦不堪言。
所幸老太太还特意准备了她喜欢的杨梅酿,甜滋滋的果酒抚平了楼烟宁的一身疲惫。
她端着白瓷小碗喝的正开心,外头的小厮就跑了进来,说皇帝下令要诛杀蒋渊了。
楼烟宁对此并不感觉到惊讶。
反倒是边上的楼三太太直呼皇帝杀了他是便宜了他了。
得知蒋渊的行刑时间是在第隔天的午时,楼烟宁猎奇心发作,决定第二天去看看。
隔日的中午,楼烟宁混在人群当中到了菜市口围观。
只见那刽子手饮了一大口白酒喷在了自己手中锃亮的大刀上,而后吼了一句,手起刀落。
电光火石之间,楼烟宁看到蒋渊的人头落了地。
那鲜血从他的脖颈中喷涌而出,溅了一地。
楼烟宁看着,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凤骁在战场上厮杀的场面。
那么多战死的人,画面必定比这还要血腥可怕。
这一刻,楼烟宁心底对凤骁的崇拜和担忧又更甚了。
看完行刑,主仆二人回了侯府。
太子身边的人正巧带着凤骁的书信过来了。
楼烟宁接过信件,兴冲冲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看信。
这还是凤骁去往云州后寄回来的第一封信。
信件的风格还和以往一样,语言干练,没有废话,但有一处和以往不同。
信件的末尾,凤骁比之前多写了两个字:盼你。
这两字让楼烟宁的小鹿疯狂乱撞。
她捧着书信笑的如同傻子。
她想,她的郡王在自己的调教下终于开窍了,竟然还知道写这种肉麻的话了。
楼烟宁依旧是报喜不报忧。
她在回复的书信中说大理寺的伙食愈发的好了,天热了自己也不爱动了,所以又长胖了,接着就是一些思念的话语和挂念崇阳侯的话。
楼烟宁不知道的是,她不写自己和蒋渊的纠葛,但太子和皇帝,还有顾太傅都写了。
这三个男人在信件中义愤填膺,更是抢起了功劳,谁都说烟宁是自己救的。
凤骁收到信件,已经是半个月后。
他来云州已经一月有余,云州水患不严重的郡已经开始着手重新修理堤坝,规划排水渠。
他也好不容易有了空闲的时间。
拿到楼烟宁的信件,他立刻回了驿站,洗干净手。
而后小心翼翼地揭开信封,阅读楼烟宁的信件。
看楼烟宁的信件时,凤骁的脸上总是挂着浅淡而温和的笑意。
他看着那漂亮的簪花小楷,就仿佛看到楼烟宁在自己的跟前。
云州离玉京千万万公里,一封书信并不能将他们对彼此的爱意诉说完整。
凤骁看到信末那熟悉的q版小表情,无声地笑了笑。
他抬头望向窗外,一枝琼花开的茂盛。
琼花是云州独有的花卉,洁白美丽。
凤骁觉得这琼花和楼烟宁十分相像。
他抽出剑,砍断了一枝琼花,而后的提笔写了一封信连同那枝琼花递给了驿站的侍卫。
“送去崇阳侯府,现在就出发。”
那侍卫得令,正要转身上马,凤骁又叮嘱道:“花别丢了,呵护好,本殿希望你到玉京时,这花还能观赏。”
侍卫点头,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枝琼花出发了。
路上,天空中砸起豆大的雨点,砸掉了琼花不少的花瓣。
那侍卫只觉得自己上辈子作孽啊,不然为何要替永清郡王送这东西?!
他站在屋檐下躲雨,恰好又发现身边有棵开了花的琼花树。
那树不高不粗,若是他买下来带回去,养护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开花呢!
于是,害怕花到不了玉京的小侍卫,自掏腰包买了一棵琼花树。
他一路抱着琼花树往玉京的方向赶,中途被好几个镖局的人笑话惨了。
“这见过护送银子、信件、货物的,这护送琼花树,倒还是第一次见。”
“哈哈哈哈,小伙子,你是哪家镖局的,生意范围竟然这般广啊?”
小侍卫才懒得理他们,他亮出自己大理寺的腰牌,十分装逼地说:“大理寺的东西也是你们能嘲笑的?”
那几个镖局的人看到他大理寺的腰牌,都纷纷噤声不敢嘲笑。
小侍卫快马加鞭,六天后终于到了玉京。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进了玉京城直奔崇阳侯府。
楼烟宁今日正好在家,看到那小侍卫抱着一棵树进了大门,还以为是家中谁新买了盆栽。
结果小侍卫道:“请问哪位是烟宁小姐?”
楼烟宁下意识举手,“我是。”
小侍卫看到她,立刻将那棵稍稍有些蔫了的琼花树放到了她的面前,接着又将背上那一枝只剩两三朵的琼花枝塞到了她的手中。
“烟宁小姐,这是永清郡王殿下给您送的花。”
楼烟宁低头,看了看手中被风掠过只剩下一朵花的树枝,沉默了。
小侍卫显然也觉得有几分尴尬。
他摸摸鼻子,解释道:“云州过来,路途遥远又颠簸,这花都颠簸掉了,不过没关系,我给您买了这棵树!”
小侍卫指了指自己抱回来的树,又道:“那日郡王殿下将这一枝琼花给我的时候,花开的可茂密可好看了。”
楼烟宁看了看那棵树,笑道:“辛苦你了。”
小侍卫摇摇头,“不辛苦不辛苦,还有,这是郡王殿下给您的信。”
楼烟宁摸着薄薄的信件,当场就拆开看了。
信纸上只有一句短短的诗句:唯有此花寄相思。
楼霜华和楼玉竹从边上路过,姐妹二人瞟了一眼信纸上的内容,两个人都发出了‘哎呦’的声音。
楼烟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让团绒请那小侍卫去花厅用茶歇息片刻,而后自己将那棵琼花的树苗抱回了梨落阁,栽在了院子里最显眼的地方。
小树苗接了地气,又有了水的滋润,隔日就生了好些个花苞出来。
天气有些微热了起来。
楼霜华和李朝云的婚期也随之到来。
因着不想辜负霜华,李朝云从北疆一路风驰电掣地赶了回来。
五月十五的前一日晚上,他才匆匆赶到玉京,回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里,成功辞退了官职的楼二老爷正在带领着定国府里的丫鬟小厮们忙活着。
李朝云看到楼二老爷,感激地直喊他‘二叔’。
楼二老爷脸皮薄,被他几声一喊,竟也是羞红了脸。
因着府中一直有崇阳侯府照看,所以李朝云回来后只需要好好的休息上一夜,第二日精神足足的和楼霜华成亲就成。
隔日一早,楼霜华在楼三太太的催促下早早的就起了床。
崇阳侯府已经不是第一次办理喜事了,一大家子都井井有条,按照流程走着。
梳妆、接亲、上轿子。
许是太紧张的缘故,楼霜华一会儿说自己渴了一会儿说自己饿了,一会儿又是头晕的,让楼烟宁和楼玉竹跟在后头也忙的不行。
好在所有的事情都完美进行,楼霜华和李朝云总算是在慌忙中将这亲事结成了。
楼三太太看着嫁出去的女儿,突然莫名的伤感起来。
她依偎在楼三老爷的怀中,抹了抹眼泪,道:“我还记得咱们霜华小小一点的时候,如今她也成家了……你说,我是不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