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茶纸是非常名贵的纸,又非玉京特产。
若说从前洗砚姑姑还在皇后娘娘宫中,还是有可能用得上香茶纸的,可这字条是前不久飞鸽传书来的。
且不说那时候洗砚姑姑有没有自戕,就凭着她跟庄嫔去了冷宫,也是没有那个条件用香茶纸。
楼烟宁觉得这用香茶纸跟伏夏飞鸽传书的,另有其人。
虽然后面这人模仿了洗砚姑姑的字迹,但说话的方式和语气,都跟之前的洗砚姑姑大相径庭。
洗砚姑姑学识不高,因此跟伏夏交流都用的是相对白话的口吻,而后面这个‘洗砚姑姑’则是更偏文绉绉的风格。
楼烟宁将其中的疑点剖析出来,又发现后面的‘洗砚姑姑’每一次跟伏夏写信都是带着很直白的目标的。
‘她’字里行间,细细品味,全是在拱火。
‘她’不仅挑唆伏夏,她妹妹的死归根结底全是珑静公主的错,甚至还给伏夏洗脑,说只有杀了珑静公主,才能让妹妹安息。
楼烟宁觉得伏夏妹妹的悲剧断然是跟珑静公主离不开关系,但真正要为伏夏妹妹赎罪的人,怎么也轮不到珑静公主吧?
真正的罪魁祸首不应该是庄嫔跟承恩公府的人吗?
他们一个没有人情,一个是恶魔。
当然这些只是楼烟宁个人的想法,她不能强求伏夏来认同自己的想法。
她想了一番,觉得伏夏还是不能就这样让她走。
起码她得弄清楚,挑唆伏夏的人到底是谁,这幕后之人,跟三皇子的党羽有没有联系。
楼烟宁思虑了一番,将自己的考量说与珑静公主听。
珑静公主今日受了伏夏的刺激,整个人的脑子都是迷迷糊糊的。
加上她本就对这些尔虞我诈没什么判断能力,即便是楼烟宁跟她仔细说了二人目前的处境,她也是懵懵懂懂的。
珑静公主对伏夏不敢再信任,她拉着楼烟宁的手,对楼烟宁恳求道:“皇婶,我求您帮我保全性命!”
最喜欢的丫鬟是悬在自己头顶的刀,而对她关照的洗砚姑姑是亲自挂上这把刀的人。
珑静公主的心态直接崩掉。
她看着楼烟宁,有气无力地恳求。
楼烟宁看珑静公主这般可怜,又看到她抓着自己的手不停地颤抖着,自然就点下了头。
她宽慰了珑静公主几句,随后让伏夏跟自己出了偏殿。
伏夏心中到底还是有对珑静公主的愧疚。
是以,当楼烟宁问起她洗砚姑姑的事情,她只犹豫了片刻就全盘托出了。
“年初的时候我妹妹死讯传到我这里,洗砚姑姑得知后找人帮我处理了妹妹的的后事,那之后洗砚姑姑就时常来找我,对我关怀备至……”
伏夏垂着脑袋,竭力地回想着洗砚姑姑当初对自己说的话。
“后来庄嫔进了冷宫,宫中多有人落井下石,那段时间庄嫔和公主在宫中处境堪忧,就是这个时候洗砚姑姑找上我,她说我出宫的机会就在眼前。
只要我能劝说公主嫁给承恩公府的大公子,她会送我出宫,而公主也会跟承恩公府的大公子互相折磨……这样也算是给我妹妹报了仇……”
楼烟宁没想到洗砚姑姑竟然会这般对珑静公主。
据她所知,洗砚姑姑可是给庄嫔效忠的,对珑静公主也多是喜欢。
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会让洗砚姑姑对珑静公主的态度急转直下呢?
细心如烟宁,她思虑了许久,终于还是从伏夏的话中抽丝剥茧,得到了有用的信息。
她将面前的毛笔递给伏夏,“照常回信过去,告诉对方,公主愿意嫁给承恩公府大公子,公主想见大公子一面。”
伏夏接过笔,按照楼烟宁的吩咐写下字条,而后将信鸽放飞出去。
至于毒药那张字条,楼烟宁觉得应当确实跟伏夏没什么关系。
因为伏夏跟珑静公主之间有了这么一出戏,楼烟宁也不敢轻易阖眼休息。
三个人在偏殿里各坐一端。
窗外的夜色沉沉,拂春塔外狼嚎和疾风交织着。
楼烟宁坐在窗下,借着烛光翻看起书案上拂春塔的灵位供奉册子。
她随手翻看了几页,忽的在名册上看到一个奇怪的名字。
“周世金……”
楼烟宁疑惑,这里不是只供奉皇家的人么?为什么名册上面会有姓周的人?
楼烟宁翻页,就看到后一页上画着一张人像。
那人朗目星眉,薄唇紧抿,满身的威严让人觉得压迫感重重。
楼烟宁盯着画像,脑子里头闪过一个人的脸,一个drama的想法忽然冒了出来……
“笃笃笃——”
正当楼烟宁盯着这张画像时,外头响起了马蹄声。
偏殿里的三人齐齐抬头,没过一会儿果然敲门声也响了起来。
伏夏起身去开门,珑静公主卧在碧纱橱里侧着身子问伏夏来的人是谁。
但并没有听到伏夏的回应。
楼烟宁的位置离正殿较近,她偏头看去,只见伏夏被一把长剑给捅穿了。
她侧头朝着楼烟宁的方向看过来,一双眸子瞪着,满眼都是震惊。
不等楼烟宁反应过来,站在门外的人就将伏夏一脚踹到了地上。
伏夏的身子‘嘭’的倒地,血迹顺着大殿内的青石砖流了一地。
窗外寒风卷进大殿内,血腥味四处飘散开来。
楼烟宁将书案上的册子揣进怀中,又悄咪咪地摸到身上暗藏的匕首,静静地等待着门外的人走进来。
珑静公主看到楼烟宁的身子绷了起来,当即也知道情况不太妙了。
她撑着手,一点点地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外头的人终于动了身子。
楼烟宁最先看到的是冰冷的胄甲,接着就是鲜血淋漓的剑,最后再是三皇子那张阴冷的脸。
三皇子提着剑进来,楼烟宁条件反射的浑身发毛。
珑静公主看到三皇子,脸上露出笑意。
她对三皇子露出笑意,“三弟?!你怎么来了?”
三皇子瞥了一眼珑静公主,冷哼一声,正要说话,珑静公主抢先道:“幸好来的是你,若是旁人,我跟皇婶今日肯定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