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朔没说话,神情复杂的看向江景行和尤皖。
他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的车玻璃上结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气。
雾气像是一层天然的防护罩,把车里的一切景象都包裹住了。
这种凝结在车窗上的雾气,周玄朔从前只在泰坦尼克号的电影中看到过。他还记得是男女主角甩下女主未婚夫在马车里肆意偷欢的那一幕。
rose手在过程中胡乱地拍上车窗上,甚至在带着雾气的车窗上留下了一个鲜明的巴掌印。
他不顾江景行隐含怒气的眼神,肆意地打量两人全身,好在两人衣服都还完整。除了尤皖脸颊带着暧昧的绯色,其他的都没什么异常。
江景行微微侧身,挡住周玄朔赤裸的视线,眉头紧皱。
周玄朔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确实很不礼貌。
想确认的事情已经确认了,周玄朔眼神黯然,往外退了一些,把视线投向远处。
陆欻然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刚刚追上江景行的车时,他本想立马下车来敲响车窗的。
还是周玄朔阻止了他,提醒他让他先摁两声喇叭。
他们这边跟着摄影师。
尤皖是女孩,他们如果真的正在发生什么事,也给她一些回避处理的时间。
陆欻然听到这话下车时手都在抖,他脑子瞬间模拟了无数个可能看到的画面。
庆幸的是都没有发生。
但江景行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尤皖带走,似乎尤皖是他的私有物的场景。哪怕只是想起,还是让人觉得心梗。
他怎么能这样?
自从江景行说完那句话之后便一直没人说话,所有的对峙都发生在眼神里。
硝烟弥漫,剑拔弩张的局势只需要一颗火星就能引爆。
赵暮凡觉得在场可能只剩自己一个神智清醒的人了,瞥见远处的摄像老师已扛着镜头走过来,他小声提醒陆欻然:“陆少爷,摄影来了。”
陆欻然和周玄朔下意识循声往后车望去,摄像果然已经下了车。
陆欻然仗着夜色深了,这么远的距离拍不到什么,恶狠狠地对着江景行放狠话:“我要让陈家破产。”
“随意。”江景行连个正眼都没给他,给车点了火,发动机骤然轰鸣,“我要开车了,麻烦你们让让。”
“你敢!”陆欻然按住江景行的手臂。
周玄朔拉开陆欻然的手臂,摇了摇头,“摄像来了。”
“江老师怎么把车里的gopro关了?”摄影师的镜头对上了几人,好声好气的劝说道,“还是要打开哦。”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么晚了还要扛着这么重的镜头跟着几人闹。
江景行礼貌的点了点头,在摄影师的注视下打开摄像头。
“我和他们坐一辆车。”陆欻然冷笑了一声,拉开后座的门。
江景行凉凉的扫了陆欻然一眼,拒绝道:“我车开得一般,陆少爷还是回节目组的车里吧。”
“那正好,我车开得好,你去节目组的车上,我开车带尤皖。”
陆欻然“嘭”地把打开的车门又大力关上,伸手想去扯驾驶室的门。
江景行摁了一下lock键,轻轻一声“咣”,整车在几人眼皮子下落了锁。
江、陆两人隔着车窗对视,分毫不让。
“这样吧。”赵暮凡含着笑横插一脚,“我来跟这辆车,可以吗?江哥和陆哥一路上都辛苦了,我到的早,之前睡了会儿。等会儿要是江哥不想开了,我可以换。”
陆欻然本意只是不想让尤皖和江景行再继续独处了。
虽然他不能自己亲自盯着,但赵暮凡是他的员工,也算是他的人。
这样一想,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以。”陆欻然看向江景行,“车门打开,让他进去。”
江景行还是没动。
他并不想让任何上车。
眼看局势越来越僵,陆欻然和周玄朔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
尤皖犹豫了会儿,还是探出了手,在车窗外8只眼睛和一个亮着红灯的镜头的注视下,主动地勾出了江景行的小拇指。
江景行一僵,回头看了眼尤皖。
作为事件中心的唯一女性,尤皖脸上没什么太多的表情。
但这么近的距离,足以让江景行看到她不住颤抖的睫毛和僵硬的表情。
他也能读懂她勾住他的拇指下蕴藏的祈求。
她是慌乱、焦虑且不适的。
江景行伸手摁下了解锁键。
回程的路上,周玄朔和陆欻然坐回了节目组的车。追的时候陆欻然嫌司机开得慢,才斗志满满的自己去开。
回来之后,所谓的斗志烟消云散,他和周玄朔在车后座一人一边靠在车窗上,看起来宛如两只斗败了的蝈蝈儿。
或者公鸡。
应该是他们赢了吧?
赵暮凡上了车,至少打断了尤皖和江景行的二人世界,阻止了两人进一步的发展。
但为什么一点开心的情绪都感受不到。
陆欻然干咳了一声,失意的望向同样颓唐的周玄朔,“我们赢了吗?”
周玄朔循声看过来,眼神没什么焦点,眼圈却红得吓人,“赢了。”
这句应答声格外嘶哑,像连日干涸的土地一样贫瘠看不到希望。
陆欻然心抽了抽,无意识地掐了两下自己的虎口。
刚刚下车太急,陆续然没带手痛,在室外呆了那么久,手冻得完全没有了知觉。
在车里待了一会儿,暖烘烘的暖气一熏,被掐了两下的虎口陡然生出一种又痛又痒的感觉,隐隐要肿起来。
“她去拉江景行手的那下,我觉得我好像站在了她的对立面。”陆欻然头抵着前座的椅背,声音闷闷地说。
周玄朔闭上眼,不愿去回想那个画面,敷衍地回答了声:“嗯。”
“可我明明是喜欢她。”
四周还是一片漆黑。
除了两辆车一前一后的车灯亮着,这条路似乎没有其他光源。
紧盯着黑暗的时候,会有种似乎这辈子这条路都走不完的错觉。
但总是会走完的。
周玄朔长叹了口气,觉得这辈子没有叹过的气,似乎都在这个节目里叹完了。
他伸手拍了拍副驾上装鹌鹑的摄影师,从兜里掏了包烟递过去:“大哥,麻烦您,这段不要剪进节目里。”
摄影师打了个哆嗦,从陆续然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想装睡了,连忙保证:“明白明白的,你们聊,我睡了。”
司机是本地人,会说英语,不懂汉语。
周玄朔做完这一切才又靠回车后座,看了眼陆欻然,“只有一场约会,就是告白日了。”
陆欻然无声地点点头。
“有什么话想说的,跟尤皖说完,不要留遗憾。节目结束,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是周玄朔对陆欻然,也是对自己的劝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