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小朋友出生时,尤皖已经30岁了,而江景行也迈过35岁的大关。
江念是在许多人的期待和宠爱中降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这样,他和洛荞完全相反,很敏感,很爱哭,是个高需求宝宝。
在他半岁前,家里人没睡过一个整觉。他经常皮肤过敏,一哭闹就是一整夜,每个月在医院待的时间,比在家里还长。
尤皖有时候想到自己生了这么个玩意,都发愁。
小男孩,怎么这么爱哭啊。
那时尤皖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孩子足月时还没放下手里的工作。
孩子跟着他们同房不同床,江景行体恤她辛苦,夜里孩子哭闹时就把孩子抱到隔音的录音棚里哄,等哄完了,再带回屋里睡。
袁姨年纪大了,月子期间来陪了半个月,一边抱着哭闹的江念“乖宝宝,不哭哭”的哄,一边转头笑江景行:“跟你小时候一样,好哭,身体差,折磨人。”
正在冲奶粉的江景行手一顿,那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他小时候的事。
小江念长得很像妈妈,五官精致,一双眼睛生得最好,眼尾上扬,看盘菜都是含情脉脉的模样。
小时候性格也像妈妈,话多,活泼,幼儿园上了没两周,就在班上了有了两个小女朋友。
幼儿园老师打电话回家告状,说江念话实在是太多了,一个班都讲不过他。
尤皖忧心忡忡的,带着江念去看了医生,担心孩子会不会是多动症。结果一通检查医生下来就是话多,没什么别的毛病,随口问了尤皖平时孩子在家是谁带,会不会是孩子平时的倾诉欲没有得到满足。
尤皖眉头一抽,江念是江景行带。
回家路上,小江念坐在安全座椅上,一板一眼的跟妈妈说:“妈妈,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跟我说话?”
“……”尤皖愣了两秒,开始替自己沉默寡言的丈夫解释,“宝宝,你爸爸只是不爱说话。”
“妈妈,爸爸喜欢跟你说话啊。”小江念不领情,嘴一撇就要哭,“每次你回家,爸爸笑得可开心了,他跟你说的话,比我说的多得多!”
说着还比划了个圈。
“所以是因为爸爸不跟你说话,你才去幼儿园跟其他小朋友说的吗?”尤皖把车停下,看着儿子。
小可怜点点头。
在家太憋了,还是上幼儿园好。
江念觉得无论是奶奶姑姑,还是姑父妈妈,都很爱他。
除了爸爸。
爸爸很凶,而且爸爸好像更喜欢姑姑家的小荞姐姐。
每次跟小荞姐姐说话时就是冷冰冰的,跟他说话,就像电视里的警官发号施令一样!
晚上把江念哄睡后,尤皖跟江景行把这事儿说了。
江景行确实是话少,特别是在一家子话痨中,他每次的言简意赅,对比起来看就更像是冷淡。
江景行也没想到,育儿的第一个关卡,是儿子觉得他话少,不爱他。
“你可以找机会跟孩子解释一下,你只是话少,不是不爱他。”尤皖安抚完小朋友又开始安抚完大朋友,“你是个很好的爸爸。”
第二天,江景行给江念在幼儿园请了假。
江念一早起床就开始喊:“爸爸,我饿,要吃鸡蛋汉堡。”
江景行下意识起身做饭的身影顿了顿,他坐下来,温柔的说了声:“好的宝贝。”
江念打了个哆嗦,觉得爸爸今天有点诡异。他自己去厕所垫着凳子刷了牙,再出来时爸爸还在客厅看新闻。
“爸爸,我饿。”江念嘴巴一瘪,又要哭了。
“不哭。”江景行把孩子抱进怀里哄了两声,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却还是没动。
“爸爸不爱我了,呜呜呜呜呜。”江念哭得伤心,拿着桌上的手机就要给尤皖打电话。
江景行不知道这个爱告状的毛病是跟谁学的,拿过他的手机,“你觉得爸爸是嘴上不停地我爱你,我喜欢你,才是爱你。还是给你做早饭,陪你玩,是爱你。”
江念止住哭,满脸不解,“我不知道,可是爸爸不给我吃早饭,就是不爱我。”
江景行又笑了,这个脑回路跟尤皖也挺像的,他把江念放在沙发上,“那你是需要爸爸一直对你说我爱你,还是需要爸爸给你做早饭。”
“做早饭!”这个江念明白,毫不犹豫地做了选择。
江景行笑了笑,从烤箱里端出温好的早餐,摆在餐桌上,把江念抱进儿童座椅里,“吃吧。”
等江念吃完,他才说:“嘴上说的爱,和行动上的爱,都是爱。妈妈和姑姑、奶奶,擅长表达嘴上说的爱,但爸爸并不擅长。但你要想想,你觉得妈妈爱你,是因为她一直对你说我爱你,还是因为妈妈一直在用行动爱护你呢?”
江念犹豫了片刻,“是行动,妈妈讲得故事,比爸爸讲得好听。”
江景行笑了起来,“可是妈妈跟你说我爱你的时候,你会开心是不是?”
江念点点头,眼里含着一汪泪,像是个缩小版的尤皖,看得江景行心头一软。他把孩子从儿童座椅里抱出来,“那你觉得爸爸的行动上,爱你吗?”
江念点点头,又把头低下去,“我也爱爸爸。”
江景行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爸爸不擅长说嘴上的爱,但如果你想听,爸爸会多多告诉你。但爸爸也希望你明白,比起嘴上的爱,我们爱别人,更需要付出行动,好吗?”
江念点点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十分可爱。
当晚,回到家的尤皖,收获了儿子大大的拥抱,和一幅肖像画。
江念搂着尤皖的脖子,亲了她好几下,把画像塞到她怀里就跑,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妈妈晚安,等我睡觉了你再看哦。”
尤皖回过头,江景行靠着酒柜看过来。尤皖走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上小学后,江念变得越来越像江景行。就像是幼儿园时期把话都说完了一样,这孩子瞬间过渡到另一个极端。
袁姨不接受嘴甜的小孙子变成了这样,几次打电话问尤皖,是不是江景行把孩子毒哑了。
已经四十岁的江景行:……
江念很聪明,从小的兴趣班都是他自己选择的,钢琴和跆拳道也都一直坚持着。
高中时尤皖去给他开家长会,江念到校门口接她。她到的时候,江念站在校牌下边,穿着简单的白色校服,身姿挺拔。长得像她,气质却是十成十的少年江景行。
一路从校门口往里走,有不少女孩刻意绕路跟他们擦身而过。
尤皖耳朵动了动,听见她们小声议论:“那是江念的妈妈吗?跟他长得好像啊。”
唯独有一个女孩,圆圆的眼,圆圆的脸,迎面冒冒失失地扑过来,先跟尤皖打招呼:“阿姨好!”然后看向江念,“江念,你妈妈好漂亮!”
江念蹙了蹙眉,还是答了:“嗯,谢谢。”
女孩笑了两声,声音像是甘甜的泉水,她冲两人挥了挥手,跑远了。
尤皖很是过来人的扫了眼儿子通红的耳垂,感叹容易脸红倒是跟江景行一模一样。
“朋友吗?”尤皖问他。
“不是,别的班的,就是认识。”江念低下头,微不可闻地补了句,“她很烦。”
校园里的栀子花含苞欲放,已经隐隐有了香气,将开未开的。走廊上满是少男少女的欢笑声,总有人,正在最好的年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