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各自陈述完后，就直接进入了举证和相互辩论的环节。
这个环节一开始，我就发现难怪之前骆飞数次建议我庭外协商和解呢！
这对方请的律师团队，属实比我想象的周全多了。
他们不仅仅是我之前提到的建立台账，制作内部保养的记录等。
更可怕的是，他们建立了一整套证据链，而且是完整权威的证据链。
首先，对方一上来竟然直接就给我抛出了那幅画，齐白石的《九秋图》。
这一下子出来，属实吓了我一跳。
不过，等我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后，我不禁就回头看了一眼小武，跟他点了点头。
这幅画其实就是我发给曹良付的那幅我自己临时临摹的画。
只不过，我发出去的照片上面是盖着宣纸，泡在水里的。
但是，现在在法庭上大屏幕上呈现出来的照片，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对我那幅临摹画的再临摹。
但是估计是为了不让我们看到更多细节，所以这张照片是故意把画放在玻璃柜里拍的。
所以就会有些许的反光，让人无法通过照片鉴定真伪。
这一点倒是有点让我意外，我没想到对方是这么的大胆，也这么的创新。
竟然学会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直接就临摹上了我的画。
这画，他们一旦有了，那证据做起来就方便了。
什么入库记录，保养记录，不但有文字上的，还有各种照片配合，就问你信不信？
我们当然反驳说，这些都是可以自己后来造的，不具有任何说服力。
甚至，骆飞还提出了，要对所有照片，乃至他们的台账进行技术鉴定。
这一提，对方也不着急，说照片台账若不信，那人证可以听一听。
我以为对方会请出自己的员工来证明由于自己的失误导致这张画掉进了画筐呢，想不到，他们比我狠多了。
对方先请了一位八十来岁的老人出来。
这人，刘先歌，古董行的估计大多数都听过。
他是京都大博物馆的退休研究馆员，专长就是鉴定书画，以前还经常上电视鉴宝节目。
不过，最近几年没见过他上电视了，估计是年纪大了的缘故。
刘先歌一上来就跟对方律师自问自答演起来了，说十几年前，他被杭城文物商店邀请过来鉴定过这幅画。
完了，现场就出现了一份他签名的十几年前的鉴定报告。
报告投在了现场的大屏幕上，基本上是上一闪而过。
完了，让我吃惊的是，对方律师竟然还呈现了一份杭城文物商店十几年前给刘先歌支付的鉴定费的银行付款凭证。
这凭证上是盖着银行的印章的，这可是假不了的。
而且，还请出了银行的工作人员，以证明这份凭证是真实有效的。
啧啧！多么的牛逼周全！
但是我和骆飞相视一眼，心里清楚的很。
对方的确能够证明十几年前给刘先歌支付过一笔鉴定费，但不能证明当时人家就鉴定了这幅画啊！
不过，证据讲求的是完整，是互为印证。
对方，紧接着就要请出第二个证人，却被我喊停了下来。
我跟法官说，刚刚展示的证人攥写的鉴定报告没看清楚，请求证人现场读出报告内容，因为报告内容至关重要。
针对我的请求，对方很是爽快的就答应了，他们肯定以为我是怀疑这份报告不是刘先歌写的，想让他读的结结巴巴以此证明这份证据不具说服力。
其实，我的确也有这样的想法，但，这不是关键。
而刘先歌虽然八十多岁，念起来也有点哆哆嗦嗦了，但大体还算通顺的把报告读完了。
其实呢，报告也不长，几百字而已。
报告的大致内容就是先描述了一下的画面内容，比如：宣纸上，桂花、秋海棠、雁来红、芙蓉、红蓼、双色菊等九种植物自右而左，渐次排开。蜻蜓、蚂蚱、蜜蜂、蝴蝶、蛐蛐等九种秋天的小动物小虫子在九种植物中相互穿插，掩映期间，生动有趣。九种植物，九种动物代表了九秋，也代表了绘此画是九十又三岁的白石老人的长寿心态。此画笔力老辣……
读完鉴定报告，我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而是趴在骆飞的耳朵边嘀咕了几句。
这骆飞听的是立即眼珠子瞪的老大，然后一脸不可思议，又惊喜万分的看着我。
“我说你九爷咋一定要打这个官司呢，原来留着后手呢！”
“再等等，他们准备的挺充分的，让情绪酝酿到极点我们再出手。等一下你说，你大律师口才那是一流。”
骆飞笑了笑，我们继续看对方表演。
第二位证人，还是一位专家级人物。
六十多岁的书画院退休老教授杨子墨，这人别人估计不太熟，但是我熟，毕竟我是科班学绘画出来的。
这人是中海大学美术学院的教授，自己本身就是画家，也擅长鉴定现当代的绘画作品。
所以，什么齐白石、黄宾虹之类的画，他都擅长看。
不过呢，这人的风评不好。
几年前他是因为性骚扰女学生被学校开除了，想不到对方竟然请了他来。
也难怪，请人来做假证，不是谁都会同意。
刚刚那位年纪大的，估计也是被人连哄带骗拉过来的。
这位虽然年纪不算大，但估计是被金钱搞定的。
他的证明也差不多，就是几年前，有位藏家请他过来杭城鉴定过此画。
不过，这位藏家目前在海外，联系不上。
但没关系，人家提供了几年前从中海坐火车到杭城的火车票购买记录，也提供了当时在杭城文物商店拍的照片。
当然，这些并不是能直接证明什么，顶多就能证明那个时间点他来过这里。
最后，他又提供了一份微信截图，就是当时他跟人家藏家事后汇报的话。
当时呢，这藏家就在海外，人没法过来，就请他过来帮忙看画。
他看完了，就给人家先发了一张照片。
这照片上的画也是隔着玻璃拍的，细节看不见，但是大致画面是清楚的。
然后，他给人藏家发了个鉴定的意见。
内容比较简单，就说这画画的不错，属于齐白石晚年精品之作，也是大开门的东西。不过呢，品相稍差了点，有些许的霉变，所以建议价格不超过四千万。